章节目录 第一章 温度(1 / 1)

作品:《赴命

一位四旬左右的大娘手中正拿着不知是什么药物,半俯身子站在一处床榻前,费了好一番气力,方将萧逸转了个身。

她刚将眼前少年的上衣缓缓撩起,便见一处贯穿整个腰身的刀痕赫然陷入眼帘,大娘顿时吓的不清,连忙将其上衣退了回去,一时也没了主见,快步走出室内,向儿媳的房间内跑去。

“闺女啊,快来看看,老头子不知上哪捡来个小伙,身上还有刀伤呢。大娘推门进了儿媳的房间,屋内没燃灯线,漆黑一片,时而有些霉烂的味道随风而至,大娘手上摸索着,似是未找到油灯,便对着黑暗中喊道。

“嗯什么?。床榻上隐隐可见有个人形的轮廓,睡意朦胧道。

“小伙子,老头不知哪里捡来的,身上还有刀伤。大娘重复道,缓步来到榻前,终是摸索到了那床上女子,手上哆哆嗦嗦的,似吓得不轻。

“哎呀,等大牛回来随你看去就是,我要睡觉了,出去。那女子伸手便拍开了大娘,不耐道。

大娘听后不敢多言,叹了一声便走了出去,却听背后那女子又喊道。

“关门啊!这声音尖锐突然,那大娘似被吓了一跳,险些跌落在地,稍稍安定,才转身将那吱吱呀呀作响的木门缓缓扣上。

“轻点。那女子不悦道。

大娘遭逢如此接连轻薄,却未见有不悦之色,夜色已深,此时家中两个男人都不在,她心中焦惧,便走出了院门,坐在一处土砌的台阶上,翘首以盼。

良久,方见一名老者缓缓由南向北而来,她面色瞬间安定些许,快步走上前去,搀扶着那因疲惫步履有些蹒跚的老者。

“老头子,你从哪里捡的这小伙子。大娘急道。

“进屋说,那孽子回家了没。老者歇了口气,将竹筐放置院门外侧,用衣襟擦拭去脸上的汗水,缓道。

“没呢,也不知去哪了。大娘看着村口中空空荡荡并无一人,叹道。

“混账东西,是不是又去镇上赌坊了,你给他钱了没。老者怒色上涌,骂道。

“这儿媳说她要做些衣服,我前些日给了他一吊钱。大娘见老头发作,一时声音愈来愈低道。

老者踢了那地上的竹筐一脚,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那大娘连叹几声,摇头作罢,二人便进了院内。

“你可上好药了。二人向萧逸所处的室内走去,老者转头问道。

“你.你自己去看看,你从哪捡来的,身上还有刀伤,怕是得罪了什么人吧老头子。大娘怯声道,也不怪她如此惊慌,这过平生日子的老百姓,对朝廷或是江湖人士能避就避,此人若是有些仇家,她一家说不定都要赔进去性命。

老者心中早有些底,如今听闻后也是眉头一皱,忧虑之色渐浓,可如今人都已经救回来了,难不成在背回那荒山野岭的地方去,若是被这豺狼虎豹叼食了,他今生良心也难安,想罢,便将那大娘手中的药物拿去,径直的走了进去。

待老者刚刚进屋,见那眼前少年正趴在榻上,面部直直的压着床褥,心中便是一惊,慌忙上前将他调了过来,手指有些颤抖的放在萧逸鼻尖处,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道这老婆子真是坏事,这若是憋死了,免不了摊上人命官司。

待将萧逸重新翻过身来,头部垫于睡枕之上,老者方才缓缓的将其身上衣服撩起,却见那道伤口早已结疤,这药粉也再无用武之地,暗道这小伙子是在那山林中躺了多久,好生命大。

“瑶儿。萧逸低声道。

“你你说话了。老者转头对大娘问道,却见她摇了摇头,手指了指那塌上少年。

老者慌忙将萧逸翻转身来,用手拍了拍那英气逼人的面容,轻喊了几声后,便见那少年缓缓的睁开双眼,目光似有些迷茫,却未见浑浊。

“谢大伯救命之恩。萧逸甩了甩有些发胀的头,看着那绳结堆砌而成的房顶,沉思片刻,头中断断续续的记忆便缓缓浮现出来,他转身看向那身旁两名老者,心中明了,便感激道,欲起身在行礼,却被那老者按住了肩膀。

“莫动,你身上伤势未好,不知你是哪里人士,何故至此啊。老者忍不住心中忌惮,问道。

“大伯,我是从凛州逃来的流民,一路逃荒至此,不成想路遇山匪。萧逸说罢缓缓叹了口气,他此言半真半假,他心知说了实话,这二位要随着一起担惊受怕,这才隐瞒道。

“唉,是个苦命的娃啊,莫怕,你先好好养伤,若不嫌弃,今后便寄在我家,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家中可还有亲眷啊。老者听闻后便起了善心,这家中虽不富裕,但多一人吃食还是负担得起,便道。

“没有亲眷了,我姓萧,名石头。萧逸随口编了个名字道,只因他姓名实在与家尊太像,连谐音也相同,今后若是遇到有心之人,恐生事故,故说了慌。

“哎,去,热些吃食,稀的。老者叹了口气,对着身边妻子道。

“大伯无需如此,我还不饿。萧逸客气道,可他有些干裂的嘴唇却是出卖了他。

“诶,既落难,你便不要客气,那脸面能有性命重要吗。老者见他欲要推辞,知此人虽沦落为流民,可心性要强,便劝解道,命都要没了,还要什么脸面,填饱肚子才是重中之重。

“多谢大伯,还受萧某一拜。萧逸缓缓起身,却是不顾那老者阻拦,拜谢了一番,便又躺回了床榻上。

老者叹了一声便虽妻子一同转身离去,他此时是对这娃颇有些好感,心道这人以前家境定是不凡,即是沦为难民,却仍能保留下如此教养,实在罕见,罕见啊。

萧逸此次负伤比起江泊渡口那次却是好了太多,不过胸口处动辄便撕裂的痛也让他一番好受,躺在这虽简陋,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屋内,心中暗暗盘算着日后打算。

也不知慕小玉此时到没到南阳,如今他在豫州居无定所,先在这户人家安身不是一件坏事,他决定待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便去打探些影踪的消息,上次沈沧所言他一直记在心中。

片刻,大娘便端着一碗白粥与红薯走了进来,萧逸思绪顿时被打断,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这是萧伯在时经常做的吃食,也是他最喜的,他缓缓起身,看着那大娘脸上慈祥的笑意,鼻中有些发酸,只听慕小玉说萧伯那日自行离去,却不知他如今还尚在人世否。

“哎你这小伙子哭什么。大娘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萧逸眼眶多有闪烁,自先没忍住,双目泪水唰唰而下,似是对眼前这少年的遭遇倍感同情,将手中食物缓缓放在了桌上,她上前拉住了萧逸的一只手掌道。

“没事,今后就在此住下。大娘用肩膀拭去了眼中泪痕,安慰道。

一时无言,萧逸感受着那干枯,多处骨节因劳累有些变形的手掌,却散发着阵阵淡淡的温热,似受感染,心底被他埋压的情绪直冲面门,面部虽无变化,可滴滴清泪却是破眶而出。

“不哭,不哭。大娘见他即是悲泣竟也无声无息,被这小伙子的要强所染,单手绕过他的肩头,轻轻拍打着,劝慰道。

良久,外院传来了阵阵吵骂之声,大娘身子一怔,随后将桌上吃食递到了萧逸手中,叮嘱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

“你去哪了。老者取了只板凳,正坐在院中,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大门,手中不知从哪取来一只木棍,正昏昏欲睡之际,见一体型壮实的汉子推门而入,他突的站了起来,喝道。

“爹你这是做甚我我和朋友出去喝酒了。那汉子被吓了一个激灵,摸了摸胸脯,怯道。

“胡扯,你是不是又去镇上赌访了,孽子,我今日便打死你。老者双手提起木棍,迎着那黑暗处的一道身影便击了上去。

“哎哎,老头子,别打了。大娘快步走上前去,却已来不及,只见那老者提棍便挥了上去。

“哎!爹!我没去!别打了!那汉子惊叫一声,将木棍一把夺去,这一牵扯之间,那老者一个踉跄便栽倒在地。

“住手。萧逸已走到了院中,看见那老者摔倒在地,喝道。

“你是何人。那汉子顿时便觉面上无光,提着木棍便走到了萧逸面前道。

大娘见状便有些着急了,上前将汉子拦了下来,转头对萧逸连使了些眼色。

“大伯,还好吗。萧逸没有理会,将还在地上的老者搀扶起来,低声道。

“诶,家中丑事,见笑了,逆子,你还敢还手不成。老者上前对那汉子喝道。

“干嘛呢,干嘛呢,让不让人睡了,快进屋。突然,西屋走出了一名女子,环视众人一番,视线在萧逸身上逗留片刻,便对着那汉子道。

萧逸见此女衣衫不整,油头垢面,不知多久没有洁身,随着那屋门一开,屋内呼呼的味道扑面而来,甚是让人有些反胃。

老者看着那女子,怒意更甚,刚欲发作,大娘便将他搀回了屋内,此时院中只剩萧逸与那二人对视着。

“萧某是一介流民,受令尊所救,寄身于此。萧逸抱拳对那汉子道。

“呸,现在的流民还他娘文邹邹的,怎么的,你是赖上我家了。那汉子轻啐一口道。

未待萧逸作声,就见那老者挣脱了大娘,一脚便向那汉子腰后踢去。

“畜生,你说什么呢。老者骂道。

“行了,先进屋。女子瞪了萧逸一眼,便携那汉子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