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八章 同门,琐事,烦心(1 / 1)
作品:《恰剑》屋子里几位师兄端着碗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各自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代左领着陈亦进屋子时,几位男子的玩笑声也没停下来,只是抽空与两位少年打了个招呼,代左当然是笑着回话,陈亦则轻轻点头,轻声回礼。
几位围坐的师兄有些惊喜,没想到这位怕生的小师弟竟然与他们问了好。
看来关系是好了一些嘛。
两位少年舀了饭菜,代左带着陈亦坐到了圆桌上,武院的师兄依旧玩笑不断。
陈亦埋头默默吃着饭菜。
他身旁名为朱久的微胖男子悄悄打量了消瘦少年两眼,随后朱久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夹起碗里的一个鸡腿,肚子一鼓,强行打了个饱嗝,对着陈亦说道:“不行了,不行了,吃撑了,来,师弟,这个鸡腿你帮师兄给吃一下。”
朱久说完,不待少年反应,就强行把鸡腿放在了身旁少年碗中。
少年错愕的看着碗中这突如其来的鸡腿,轻声道:“谢谢。”
这下便轮到朱久有些错愕了。
高大汉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啥谢,多见外啊,你这是帮师兄的忙,该是师兄谢你才对。”
围坐在圆桌周围的武院师兄们面色都有些古怪,强忍着笑意。
陈亦眼睑低垂,仍是轻声道:“谢谢。”
朱久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饶了饶头。
这一碗饭,陈亦很快就吃完了,代左问他要不要再添点,锅里还有,吃不完就浪费了,陈亦只是微微摇头,说不用,便起身向着众位师兄告了声别,独自一人走了。
少年走后,屋子里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一位浓眉大眼的男子突然对着朱久说道:“师兄,我也想吃鸡腿。”
朱久笑骂一句:“爬。”
他自个都还没吃饱,哪还能给别人吃。
浓眉大眼的男子矫情道:“唉,师兄有些偏心了。”
朱久没好气道:“宁广,你这肥头大耳的模样还想着吃?小师弟看着那么瘦,多吃点多长点肉,是应该的事情,你咋还能跟小师弟比呢?”
宁广沉默一会儿,闷声道:“那明天我把我自个的鸡腿给小师弟吃,你们可都别和我抢。”
坐在旁边的几个男子哈哈笑着,“好,明天你给,你给了就轮着咱们。”
代左坐在旁边很开心的笑着,没有说话。
武院里还留下的师兄们,出身大多穷苦,全是在年幼时便尝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百种滋味,也正是因为如此,师兄们待人时,才能更加的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
这样的师兄,即使境界不高,代左仍是觉得最好。
其实单论苦头,武院里谁没吃过呢?
陈亦这么多年来吃的苦头不少,但肯定不是最多的一个。
世间真正的伤心人,大多不会流于表面,有些事情,埋在心底,就足够伤心了。
——————
今日整整一天,陈亦都在屋里扎着斗牛的拳架,琢磨着气盛出拳的法子,只有傍晚代左叫他去吃饭时,少年离开了屋子,匆匆吃完了饭,在众位师兄略微古怪的眼神中,快步返回了屋子。
厨房屋子里,宁广用筷子无聊的夹起碗里饭菜,看了看,叹了口气,又放下到碗里,不得劲的说道:“是不是我们太热情了,把小师弟给吓到了啊,今晚上小师弟吃的这么快,还吃完就跑。”
几人中个最高的马第甲摸着大髯胡须,琢磨道:“有这个可能。”
正往嘴里刨着饭菜的张白桦,含糊不清道:“也有可能是怕生。”
朱久皱了皱眉,“小师弟才来没多久,倒是有怕生这个可能,代师弟不是说他性子腼腆吗?”
坐在桌子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武忽然开口道:“代师弟和新来的陈师弟之间,谁的年岁更大,似乎还没定论,这样看来,到底谁才算小师弟?”
众人对视了一眼,便都将目光移向了代左。
代左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对于陈亦的事情,代左与他走在一起时,问的很少,大多是在讲自己和武院里的事情。
坐在桌子首位,几人的大师兄赵山河轻笑道:“这些都是小事,以后都会知晓的,小师弟性子沉闷,该是以前受了什么委屈,大家以后都对师弟好些,慢慢的,会熟稔的。”
宁广夹起碗里饭菜,笑道:“那肯定的啊。”
围坐在桌上的男子皆笑着点头。
尊老爱幼,武院里,尊老便是师父,爱幼便是师弟。
再无其他了。
——————
小雪趁着夜色悄然落下。
少年在屋里扎着拳架,扎了很久,没出一拳。
最终,少年默默收了拳架,脱下袍子,就寝了。
少年今夜,仍是睡不着,想的东西更多了。
人或事,萦绕在脑海里,虽谈不上心烦意乱,但总会不由自主的去想。
想着想着,少年便又有些伤心了。
或许是多愁善感。
少年时的心性本该是草飞莺长,朝气蓬勃,或许还有年少轻狂,但不该是多愁善感的。
心路唯自知,旁人无处说道。
可有些时候,烦心事多了,就连自己也看不懂自己,往往这时,别人看你,更加真切。
言行举止,皆是预兆。
——————
今日雪夜,桃李武院一个不大的院子中,有位披着纯白袄子的中年男子静坐,其手边上有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壶小酒。
男子倒酒,举小杯轻嘬。
一位高大汉子忽然站立在了院子门口。
白袄男子咽下嘴中清酒,面朝夜色,轻笑道:“你会主动来找我,可不多见。”
吕莽走进了院子,站立在男子身后不远处,轻声道:“总有烦心事。”
白袄男子放下酒杯,“说来听听。”
吕莽叹了口气,低声道:“武院里的弟子越来越少了,虽然爹将武院交付给我时就已经显露疲态,但仍是没想到,武道衰落会来的如此之快,短短数十年,武道不兴,如此下去,我担心以后武院的弟子们,没有出路。”
白袄男子沉吟一会儿,摇头道:“大势所趋,人力不可为。”
吕莽点了点头,“就是有些伤感。”
男子轻笑道:“黩武州那些纯粹的正统武夫都没开始伤感,你这以梦州名不见经传的小武夫伤感个屁,矫情。”
吕莽点了点头,笑道:“也是。”
两人便不再言语,一起看着天空飘雪的夜色。
夜深时,吕莽转身走了,到院子门口那刻,高大的中年汉子朝着青石小道,没有回头,朗声道:“师兄,此去黩武州登峰,你那一臂,我替你要回来!”
吕莽说完,快步走远。
院子里,左手端着酒杯的白袄男子微微笑着,他的右手袖子耷拉着,缺了一截。
男子低头轻抿一口酒,极小声的,似乎在自言自语般笑道:“那就劳烦师弟了。”
甲子光阴前,桃李武院曾有弟子袁罡,武学天赋冠绝一州,后去黩武州登峰,被断一臂,返乡以后,再无音讯。
从此世人皆知袁罡被断一臂,却不知是武夫越境,以一臂换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