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0章 背影(1 / 1)
作品:《明明如月悠悠心》灯火昏黄,映着阶上人影成双。
他望着我,半响没有说话,除了微风抚过灼热的脸颊,只是安静,持续的安静,一直到有人从那敞亮的大门走出,经过我们旁边,我轻咳了咳,扶了扶后脑勺:“呃,那我走了。”
举步刚走下一步台阶,忽然一只手被人从后拽过,我回身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脚跟,几乎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已被他几步带到那欧式雕花门柱的背光处,我被他圈在双臂当中,微微靠在门柱上,眼前只见他白色衣领松了一粒扣,锁骨隐约可见,像是不经意间的诱惑,我抬头看他时,正迎上他微垂的目光,他离我太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几欲跳出喉咙口来。
他眼波深漾中透着昏黄的微光,嘴角微微勾起,似有月光浮在那笑意里。
我看他看得入迷,竟连自己狂乱的心跳也没有理会,一直到他俯身在我唇上落了轻轻一吻,继而且柔且轻地吻了下来……
似有蕴暖雾气从心间缓慢升起,丝丝将人包裹,融化……
他的唇舌极尽缠绵温柔地摩挲挑动,霎那间让人骨酥筋麻。
我不由自主地微微抬手将他颈脖环住,慢慢在他的吻里沉沦,深陷,我一面惊喜于他这突然的一吻,一面讶然于分明以前我与他只是多年相惜的友情,或许有时候会比一般的友情要多些牵挂,可没曾想我竟是这样期待他的怀抱,他的唇温,竟像是留恋已久而不自知。
那位娜姐说他十七八岁时就交往了三十几号女友,现在看来果然是真,否则以他这些年的洁身自好,腼腆自持,他怎会吻得如此熟练,如此让人沉醉其中。
一吻罢了,我半眯半睁着眼看他,他面上仍是醉人的浮光,先前被遗忘的难为情猛地一涌而上,我低下头去,脸和耳朵灼烫无比。
他下巴蹭在我头心上,低声说:“小悠,忘了问你,你身上……那个纹身是?”
我没想到此时此刻,他竟会有此突发奇问,呢呢喃喃说了句大实话:“那个……是瑜晓惠。”说完,便后悔了,再次生了欲掐死自己的念头,说是瑜晓惠得多傻!她一女的!我也一女的!变态嘛不是!还不如索性将错就错了呢!还能顺便聊表忠心嘛不是!
他愣了愣,歪头朝上看向天边,闷声一笑,摇了摇头,看似极其无语。
而后他又看了回来,认真又问了句:“那……利坤的事,你处理好了吗?”
我咽了咽,尽管面上仍淡定地答:“嗯,我和他已经把话说清了。”
他在我头顶闷声一笑,说:“南小悠,现在你回去可以好好睡觉了。”后又俯身在我额上吻了一吻,“明天见。”
他熟练、自信得让我觉得,若他看上的不是我,这情不知归往何处的滋味得有多惨,所幸,他看上的正是我,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贪心下去……
“嗯,我回去睡觉了。”我说得应该较为镇定,只是强撑着快突出胸口的小鹿乱撞,靠着柱子缓缓滑下身体,然后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逃之夭夭。
下台阶时几乎一个踉跄又险些栽倒,只听后面那人急切地说了句:“Becareful!”他情急之下,总会脱口而出一些英文句子,我勉强站稳后,头也没回地逃了。
回到学校时,大门已闭,我动作娴熟地攀上墙头,轻松落了地,沿着月白的小路往宿舍走去。
这晚,连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知道我心底溢着的愉悦、幸福
听着窗外的雀乐声,朦胧中睁开了眼,彻夜的未眠,终于等到了天明,若是时光可以看得见,它,一定是那桃花缤纷的长廊。
心心念的是:约会,约会,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对着镜子,用手抓了抓蓬松的短发,这一头悟空毛可以用发胶勉强镇压了,可是我这黑眼圈啊,是啊,尽管我彻夜未眠,两黑眼圈看起来憔悴,可是我精神好啊,好到全身的力量没地使。
于是,大清早的,我心情好,精神好,将整个宿舍都打扫了一遍,地上拖得雪亮,台子上规整摆放,正自我满意地欣赏劳动成果,瑜晓惠从被窝伸出头来,睡眼惺忪地说:“小悠,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说:“太阳都出来了,还睡!起来晨读去!”
夏木在被窝里,蒙头抱怨:“你春风得意,能不能不要把所有人都吹醒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嘻嘻地朝她谄媚地笑:“夏木宝贝儿,吵醒你啦,你好好睡啊,我正打扫卫生呢,我尽量轻点啊。”
说完,瑜晓惠正鄙视地看我,只见她摇了摇头倒了下去。
我压低声音嗞她,“还不起床,晨读了!”
顶着清晨凉日,食堂炊烟缭绕升起,夏木在那树下乐声飞扬,瑜晓惠在读书,我,躺在青草地上,嘴里衔着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回到宿舍后,收拾完毕,又照了照镜子,反复折腾着自己那太过中性随意的短发,刘海要么干脆三七开?嗯……不行,太中性干练了,要么还是往前随意一点吧,好像太过随意了……
手机“滴嘟”声响,欣然打开,心中不由升起一团淡淡温热来,短信里他说:“小悠,半个小时后,你学校门口见,OK?”
仿佛字字如他面容清隽干净,一丝喜悦将整颗心托得飘飘浮浮,这滋味就像感冒发烧了一样。
“啧啧,病的不轻啊。”耳边响起夏木的声音。
抬头时,瑜晓惠也正呆萌萌看我。
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已经上扬的嘴角,于是,在她们二人的鄙视之下,略觉尴尬地收敛了。
校园静湖的水碧波轻漾,五彩斑斓的鱼儿在那水里成双成对地游玩嬉戏,湖边纤枝摇曳。
我掠过那小木桥,踏着一路的纷飞,朝他那飞奔而去,如果这便是青春,希望自己永远不要老去。
远远看见他穿了件淡蓝色牛仔衬衫,衣扣松开,休闲俊逸地搭配着牛仔裤,清新干净。
如果这便是爱情,唯愿这里,只有朝阳、晚霞,和你。
只觉我这里是空旷的灰白,而他那头是满园的桃花纷飞,他在那处等我,于繁花中正朝我浅笑逸然。
正当我兴致盎然走近未来所有宁静幸福的时候,一阵行李箱拖动的轱辘声由远及近。
“悠悠老大!”穿着非主流的粉辫子少女小跑了过来,行李箱轮的轱辘声愈发快节奏地响彻心肺。
我怔然看去,香香已到了跟前,一把抱住我,“悠悠老大,可想死我啦!”
“香香?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
“来看看你啊,我们都来了!豹子和金毛在车上,喃,你的行李箱!上次坤哥去车站接你,你放他车上没拿,我刚要打给你,没想到一进这校门就看到你了。”香香仍那般天真可爱,嬉笑颜开地说。
远远看见那停在校门口的车,利坤,想必也在那车里吧,豹子和金毛一定仍为上次的事置着气,所以只留在了车上,我想,这样也好,免得大家见面又是一场尴尬。
“难怪那天你不让我去接你。”一个清淡的声音说,抬眼看去,叶孝卫已走近,仍旧谦和的面上无任何表情,除了那眼神隐隐透着淡淡冷漠,或是失望。
我蓦地一震,摇头说:“不是,不是”
话刚慌张出口,旁边香香拽了拽我手腕,窃窃喜喜地低声说:“悠悠老大,这位哥哥是谁啊?长得好帅啊……”
我没理会香香,拖着她递还给我的行李箱,轱辘轱辘地过去他面前,无比诚恳地试图解释:“那天利坤他说来接我,我本来想拒绝的,后来我想……”
“那个利坤,你还敢和他来往!如果万半清有问题,那他一定也有问题,到现在,你还是凭着一股冲动做事,你知不知道,他会给你带来危险,小悠,你……”
“你干嘛要这样说坤哥,坤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为人最讲义气,悠悠是他最重视的人,他怎么会给她带来危险,这位帅哥,麻烦你不要瞎说。”香香打断了他的话,挺直了瘦小身体,与他辩驳。
“香香!”我叫了声,示意她别再添乱。
叶孝卫垂眸看了她一眼,那眸中黯了几许,最终只轻吸了口气,看向了我,我便顺着往下解释了句:“利坤与万半清的确桥归桥,路归路了,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
他淡淡说:“所以那天,你同夏木约好是假,同他约好了才是真的。”
本想这样解释,是不让他太担忧,忽觉自己蠢,我不该解释这个,“不是,那个,我和他也桥归桥、路归路……”
话刚说一半,他已转身,背对我,不冷不淡,不温不热地说:“小悠,你同他见面可以,只是不要瞒着我,以后别这样了。”说完,头也没回地便走了。
望着他清凉的背影,心底一沉,脑中一片凌乱,他这样不温不热是生气了?可又不像是生气,分明只是温和地嘱咐了一句,或更多像是失望地走了而已,他,很少对我生气……
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看这背影已看了很多年……
我茫然若失地站在原地,理智告诉自己应该要追过去同他解释清楚,可是,终是忍受不了他的一点点冷淡,哪怕是一点点,就能让我失了所有的勇气,和在他面前本就微薄的自信。
不像友情那样淡淡,也不像友情那样容易长久,爱情,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身旁香香仍天真地笑盈盈说:“悠悠老大,要么你把行李箱先拿回宿舍,我们好久没见了,今天好好玩玩怎么样?我们大家先去搓一顿好吃的,然后去星光唱歌,喝酒?”
心中莫名来了些怨怒,没好气地瞅了瞅她,“都怪你!”,然后拖着行李箱便要走,刚走出几步,便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拿香香出气,实在不应该,颓颓然地回头看她,她正憋着嘴无奈、无辜地看我。
我平了平心绪,只得哄她说:“好啦,不怪你,是我的错,香香,你回去吧,记得好好学习,别整天同金毛他们鬼混。”
“金毛他们挺好的呀,坤哥也对我很好。”她皱着眉头说,顿了顿,许是见我方才生了气,一瞬又恢复正常,一脸无奈地问:“悠悠,是不是我刚刚坏你好事了?”
香香虽然单纯,不过好歹社会上混过一阵子的人,倒是会些察言观色,刚刚叶孝卫转身离开,我心中虽不是滋味,可是香香和金毛、豹子他们待我向来掏心掏肺,我因为身边又有叶孝卫这样的学霸,还有像吴菲、夏木这样的优秀文化人,相比之下,便对这帮社会混混生了抵触,其实是对自己生了抵触,与人差距渐大,尤其是自己与叶孝卫的差距,也让我对自己越来越不满,可是我该走什么样的路,我自己也仍在迷雾当中,又哪来的资格去定位别人的位置?
“香香!干什么呢?那么磨蹭!我们在等你呢!”校门口那儿传来金毛的声音,他没走过来,只是在那车旁远远地喊,想必因为上次的事心中置了闷气到现在。
“悠悠,金毛和豹子他们其实很惦记你,还有坤哥……”香香低着声说。
“香香!干什么呢?走了。”金毛在那又催着喊了声。
“悠悠,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了吗?”香香眼神可怜凄凄地看着我问。
“我……”带着三分愧疚,七分纠结,正不知该从何说起时,眼角余光却瞟到不远处一个藏青色熟悉身影,抬眼正看到利坤走进了校门,他经过金毛身旁,拍了拍金毛肩头,径直朝我们走了过来。
他到跟前时,朝我清朗一笑,相比之前,多了些客气的生分,那笑容也显得沉静淡然了一些,他说:“悠悠,如果你有空的话,大家一起聚聚吧,不为别的,当好聚好散,省的他们几个惦记,不知道怎么回事。”虽说我为了叶孝卫将他生生甩了,他竟还风度犹在,话说得中肯,半点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
我尴尬朝他笑了笑,又看了看在大门外那别扭的金毛,回想我们几个一起打过的架,一起喝过的酒,虽然我们各自所求不同,可是这一年多的友情也是真挚,心中觉得些许感慨,也有着些许愧疚,静了静,于是对利坤说:“你说的也对,好聚好散,我也该有始有终,今天就聚聚吧。”
之后我自己将行李箱送回了宿舍,几人便留在车里等我。
我过去时,豹子一声没吭,从副驾驶座走出,将前面座位让给我,自己坐在了后面同金毛、香香挤在了一起。
车内挤满数人,一时间异常的安静,倒不似从前那样出去玩时总是一路的打骂逗趣。
利坤握着方向盘,和事佬般的开了口:“金毛,说说安排吧,让大家玩得开心点。”
金毛每次一听到让他策划活动,总是眉宇飞扬的,这几个人,就属他最会玩,闹区的高档会所,深巷里的神秘俱乐部,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坤哥,我们不如这样,先去榕树下的王二胖龙虾馆,吃龙虾喝啤酒,然后我们一起去星光飙歌,HIGH一点的话,就点个桶装的百威,大伙儿好好喷个啤酒澡……”我在前面听他声音越说越小,约莫刚刚利坤一问,他脑袋一热,爱搞集体活动的原形毕露了,忽而回神看到坐在前座的我,又犯起别扭了。
利坤点点头,“想法不错,怎么不说了?”
金毛没滋没味、酸酸涩涩地嘀咕了句:“怕是有好学生、文化人受不了咱这么玩了,不如大家找个茶餐厅,一人一杯清茶,谈天论地,诗词歌赋吧。”
香香噗呲一笑:“一人一杯清茶,谈天论地,诗词歌赋??我们这几个人,实在难以想象!哈哈哈……”重复完挤在他两人中间,没心没肺地笑得东倒西歪。
利坤也笑了笑,摇摇头,问我:“悠悠,你有建议吗?”
我想了想,故意顺着金毛的话戏谑他说:“那要么,就一人一杯清茶,诗词歌赋,谈天论地,最好还有象棋,可以玩一局,挺好。”
“你还真要喝清茶,谈文化呀?还下棋?那我不去了!”金毛在后面没好气地说。
我们车停在红灯前时,一个身材火辣,短裤露脐的高挑女子正从我们车旁经过,时不时还朝这耀眼的红色跑车瞄上几眼,我从后视镜见金毛正看向那女子,眼里春光浪荡的,于是拿他逗趣地说:“哎呀,我现在就想作诗了,这个小妞好正点,前凸后翘腿子长,美得冒泡!床前明月光,床下鞋两双,一对狗男女……”
“你就会这种淫诗吧,还诗词歌赋呢。”金毛笑着嘀咕。
“淫诗适合你呀,你把妹用得着,给你当口号喊。”我也不服弱,继续挤兑他。
利坤笑着说:“金毛,确实挺适合你,你没事可以多念念,当把妹口号喊喊,很有你的风格。”
香香附和:“这个小妞儿好正点,前凸后翘腿子长,美得冒泡!咦?很顺口哎。”
豹子用胳膊抵了抵香香:“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低调矜持点,不像话!”
“你俩每次去俱乐部找个女人搂在怀里,又亲又抱的,把我晾旁边,还一边教我要矜持,有没有搞错啊?自相矛盾!”
“我们是男的,你是女的,能一样吗?女人,就该矜持!”豹子斥道。
“那悠悠也是女的,你看那诗念的,多随性,多浪荡,多酷啊!”香香反驳。
我听得心中尴尬,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惭愧。
豹子被香香说得无言,只得抱着手臂继续看外面。
暗叹,一个混混中的打手,浪荡不羁,常常打架惹事的人,竟劝着另一个小混混,让她低调矜持点,人,可真是个矛盾体,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人生,是该无拘无束,潇洒走一回呢?还是该树立原则和目标,不奋斗到死不方休呢?
车窗外,景色流逝,是非浮华,也许,就放纵这一次吧,忘了自己是谁。
(小小番外:刚离开那儿的叶孝卫忽觉自己可笑,何时,自己变得如此沉不住气?于是,下了公交车,小跑着返回,正看到南小悠已进了那辆红色的车,他默默伫立了半响,抬头看了看天边云卷云舒,面上归于平淡,而后淡淡自嘲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