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得空与夏木在虞记烧烤小搓一顿，不过她无精打采，嘴里嚼着肉，人却在放空，又唉声叹气的，魂儿都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

我盯着她看了半天，终是没忍住问了句：“小卫拒绝你了？”

“我还没表白呢，哪来的拒绝。”她托着腮，挺烦恼的样子。

“你们怎么都一个样，表白啊？”我随口一说地问。

“怕被拒绝。”

“哦。”我低头吃串，果然这些女人都一个样，有个词叫……恋爱脑，恋了立刻变迟钝，所幸自己还好，来去自如，仍旧潇洒。

后来她想了想说：“我觉得我应该制造更多和他相处的机会，日久才会生情，我们不在一个学校，相处机会太少。”

“哦。”我仍低头吃串。

她疑惑地看看我，“就一个‘哦’？”

“不然呢？”

我仍轻描淡写，在她和小卫这件事情上，我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给不了什么建议，我的心态应该是：他两人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应该尽量撮合。可是我却没那么大的热心去做这种撮合人的事，所以最终选了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不冷不热的态度。

“你应该帮我想想办法啊！你们不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吗？你应该了解他的吧，比如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比如什么样的出场方式更能打动他？”她认真地问。

看她问得认真，我于是苦思冥想了一番：“他喜欢……”印象中，他除了喜欢看书外，真还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别的爱好，至于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早开始怀疑他要么读书读多了情感方面没开窍，要么就是压根不喜欢女人，结果我还是回了句：“不知道。”

“什么？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她质疑地问。

“是啊，可是我只知道他性别男，爱好书。”我肯定地答。

她泄了气一般，左思右想了一下，忽而眼睛一亮地看着我，邪邪一笑说：“小卫平时打工的地方你知道的吧？”

“知道啊，我也在那打过工。”

“你们老朋友很久没见了，你就不想去他打工的地方找他聊几句？你看你这成绩，一落千丈了吧，找他去取点学习经总归要的吧？”

后来在她软硬兼施的攻势下，我只得硬着头皮带她去了DreamBox。

临去时，我发了条短信给叶孝卫，通知了他，不过未有回复。

DreamBox的酒吧仍是一如既往的嘈杂，音乐声震耳欲聋的，我们穿过闪耀的灯光和乱舞的人群，找了处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我朝吧台看了看，没见到叶孝卫的身影，便同夏木点了些啤酒，边喝边等。

四周弥漫着烟酒的味道，彩色灯火随着音乐节奏跳跃，夜生活人的时间才刚刚开始，以前我觉得这儿的音乐很吵，不过这段时间同利坤、金毛、豹子他们经常去酒吧玩，现在倒也习惯了不少。

不一会儿，一名穿着红裙的女人出现在我们旁边，殷唇正艳，人似玫瑰，正是娜姐，她手上端了杯红酒，雅然坐在了我们这桌的空位上，与夏木礼貌点头，笑着对我说：“小南，好久不见，来找David？”

“好久不见，娜姐还是这么美。”我礼貌地回，顺道恭维了句，说是恭维，美这个字她自然是担得起的，也算真心话。

“嘴这么甜？David他还没来，他今天要迟到一会儿，说是学校有事。”娜姐说着，对我审视地又看了眼，说：“听说你和David是老朋友，高中就是同学吧？还是同桌？他对你还挺上心，为了你找我说过几次。”

回想起来，当初在DreamBox上班又是迟到，又是矿工，又是临时走人的，的确惹下了不少麻烦，后来人就那么走了，工资还没被扣，算是承了她的情。

“娜姐，特感谢您那时候的帮忙和通融。”我诚恳地道谢。

“都是小事，不用再提，David和我也是老交情，帮他点小忙不算什么。”她笑了笑，又对夏木看了看，说：“这位小美女是？”

夏木伸出一只手来，大方地答：“夏木，也是David的朋友，今天空闲，来这看看。”说到与人交际，夏木得算大方得体、不卑不亢，而我，略显傻气了些，说得过了便就成了油嘴滑舌，与陌生人打交道颇有些“尬聊”的感觉。

娜姐与她握了手，轻声一笑，说：“都是他的朋友？”她特地在‘朋友’二字上说得尤其异样，显然是话中有话、意味深长，继而尝了一口杯中酒，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也是，David变化很大，回国读书倒读成了和尚的品性，不像以前。”

“以前怎样？”夏木问。

“以前怎样？”我问

竟是异口同声，我与夏木互看了一眼，我咳了咳，凑巧而已，我也好奇。

我俩伸长颈脖，兴致勃勃地等娜姐继续说下去。

娜姐目光带笑的，似能穿透心肺地审视了一下我们，夏木被她看得心一虚，尴尬地一笑：“哈哈，就是挺好奇，以为David就只是个书呆子，难道以前他不是？”

我点了点头，同感，同问。

“他以前在荷兰时，读书我不知道，不过他交往过很多女朋友，那时候他也就十七八岁吧，好像交往过的女朋友就有三十来个。”

娜姐说得不温不火，我和夏木干瞪了双眼，几乎是下巴掉地上一声脆裂开来。

“什么！！！”

“什么！！！”

娜姐看我们一脸不可思议，耸了耸肩，喝了口酒，又说：“别看我年纪大些，我其实以前除了是他的社交舞老师，也算作他……半个红颜知己吧。”

我俩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夏木：“三十几个女朋友！！”

我：“半个红颜知己！！”

我当时的震惊不亚于高中毕业那年，叶孝卫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夏老师说的那句“我也喜欢你。”，害我自那以后，心中隐隐总怀疑他的性取向，这事尽管后来吴菲跟我解释了就只是个误会，但是由于他长得太过于白净好看，且腼腆自持、洁身自好，我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

现下终于证实了他不仅性取向毫无问题，而且……十七八岁的年纪，交往的女朋友竟多达一个班级的数量！还老少通吃！我忍住内心一万匹呼啸而过的草泥马，咽了口唾液强装镇定。

他不是个书呆子，他不是心澈如湖的诗意少年，他是花花公子，他的内心果然藏了花花世界啊，不得不……惊佩！

夏木愕然看我，说：“那他现在是经历了太多，所以大彻大悟，百毒不侵了？”

我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正聊着，主角顶着光环，不，花环！无比闪耀地出现在我们旁边：

叶孝卫：性别男，爱好女，文质彬彬，长得好看，真正真正的男人！绝顶的闷骚！花心大萝卜！！

“在聊什么？”叶孝卫将旁边凳子拖了过来，坐下朝我微微一笑，问道。

这笑容，分明是……诱惑！

在我和夏木直愣着看他，犹如初见时，娜姐悠然笑着起身，说：“在聊你。我去忙，你们自便。”说完，一只纤手撩了一下叶孝卫的脸颊，笑意嫣然地走开了。

这动作，分明是暧昧的，果然是红颜知己啊！我嘴巴还没合上，口水几近掉出来，咽了咽，愣愣地说：“小卫，你高中以前交了三十几个女朋友？”

我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竟似让他错愕了，微张着嘴，看着我，半响没有回答，最后只尴尬浅笑，默认了！

我和夏木，相视无语。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他倒是轻言巧语一笔带过，顺手拿了我啤酒，浅浅喝了一口抿在嘴里，咽下后，淡淡笑容地反问我们：“怎么突然跟娜姐聊起我以前的事？”

夏木一边喝着酒，一边支着脸腮悠悠然地观赏着叶孝卫，看来知道叶孝卫的过去，让她更加觉得有趣了，她本来就是个斗士，越有挑战越觉得来劲，她微眯着眼说：“David，荷兰的金发碧眼，和中国的春花秋月，你喜欢哪种？”看她这样目光带电的，知道叶孝卫的过去反而让她更肆无忌惮了。想来也是，以前她觉得叶孝卫就是个老实读书人，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把人吓跑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比她本人还要阅历丰富，在她成为恋爱达人之前，人家老早就是爱情大师了！国外的学生都这么早熟？

脑中蓦地浮现一幕：白衬衫领口敞开，锁骨皓玉，某人在那洋妞堆里，笑得风流……

浪荡！太浪荡了！惊佩！太惊佩了！我拿过啤酒瓶，正要喝上一口压惊，却又被叶孝卫抢了去，我空着一只手顿在空中，迟钝半响才放下，只得眼看着他又喝了一口我的啤酒，漫不经心说：“中国的山茶花。”顿了顿又说：“花好看，茶也清新，月亮也美。”

他这是没听懂夏木的问题，真聊起花和月来了？还是故意装没听懂，我觉得是后者。

“对了，你以前在荷兰，都爱玩什么？”夏木饶有兴致地问。

“泡吧，喝酒，吸毒……，那时过得很荒唐，不提也罢。”他边说边喝着酒，淡淡笑了笑，又说：“那时不懂，除了享乐，并没有方向，后来遇到些变故，回到国内才改了恶习。”

他说得坦然，似是事过境迁、泰然处之。

我讶然看着他，只是诧异他竟似独自成长得这般沉静自若，比起自己的稀里糊涂，他可谓心思澄明。回想当年高中初见他时，总觉得他清瘦，且少了些精神气，现在后知后觉，他那时应是熬过了不少艰难的时间吧，看他如今慢慢喝酒、笑里带涩的样子，虽生着一张眉清目澈好看的脸，仍叫人有些心疼。

夏木安慰地说：“当时荷兰那边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你回到国内戒掉了这些习惯，当然是最好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对了，那你刚到国内应该很难适应吧？”

“读书，读书可以心静。”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原来你是这样让自己成为书呆子、学霸的啊！”夏木惊愕地叹道。

一丝似自嘲的笑意自他眼底掠过，他只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夏木仍托着脸腮，满眼欣赏地看他，五彩跳跃的灯光映在他清隽脸上，时而明亮，时而幽暗，我心头蓦地一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温温热热地填满了其中，丝丝缕缕地将一颗心缠绕起来，让人无法畅快呼吸，许是这儿人太多，音乐太吵，觉得自己有些缺氧，几乎等不及细细研究这滋味，只想着尽快逃离这令人烦闷的嘈杂场所。

深呼吸后，抛开这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朝夏木说了句：“夏木，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小卫还得工作呢。”

临走，抬手习惯动作地正要拍一下叶孝卫的肩膀，手在空中顿了顿，才拍了下去，“小卫，那个……呃……我们走了。”摸了摸脑门，心中暗暗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有点被这灯火晃了眼，或者，被这欢快的音乐节奏乱了神，眼花缭乱，心脏突突乱跳，搅得心神不宁。

“好，早些回去吧。”叶孝卫抿嘴一笑说。

夏木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坐那，“这么快？”见我已经起身，只得跟着我离开了DREAMBOX。

外面夜空如幕，只见马路上昏黄柔和的灯火阑珊，风一拂，心下顿时澄明了不少，我深吸了口气，叹了声：“终于清净了！”

夏木不情不愿地在旁边嘀咕了句：“我都还没跟人聊过瘾呢。”

“里面太吵了，我受不了。”我嫌弃地说。

“原来不是个书呆子啊……”夏木看着天空中的一颗星星，自言自语地说。

我无奈、鄙视地摇了摇头，暗嘲她平时看起来酷酷的，一副自信傲然的样子，这花痴起来真是跟个小女生没两样。

回到宿舍躺床上后，脑海总浮现当年高中时，叶孝卫冷缩缩地偎在窗户旁，白净的脸看着清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