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董一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不是自己在憩斋的学生宿舍。

这是一间修行的精舍，屋子不大，但是屋子中的摆设却让董一感觉到非常熟悉。

屋子里的桌椅，床几，还有最里面的一个神龛上面供奉着一个牌位，牌位上写着“兄董乾化一之灵位”。

“这不是我爹的名字吗？”

董一扑腾一下坐起身来，仔细的环顾着这间屋子。在脑子里思索着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样的陈设呢？

诶呀！对了！这是师父的房间啊！

这间屋子的陈设和桃源村孟义贤的小屋几乎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座牌位。

在桃源村的时候，孟义贤的屋子里的牌位是用红布盖着的，而这里却掀开了。

牌位前依然供奉着，那柄天遁剑，只不过已经变成了碎片。

啊！原来这里是师父的房间。董一心下明了。

董一从床上坐起身来，感受了一下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那股真元反震之力只是将自己击晕了而已。

无论是内力还是外力，如果发不出去，最后都会反弹到自身。

董一想起来，自己晕倒以前，那一剑刺出调转了全身的真元，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可是邻着发力却还未发的时候，剑突然断了。这股内外力量没了去处，便一股脑的返还到了自己的身体上。

可以说，董一在某种程度上是被自己打晕的。

站起身来，走到这个牌位之前。

就见这牌位前有一个香炉，两盏长明灯。

“这就是我的父亲吗？”

董一心中惨然。

从小到大，人家都有父母，就我没有。受尽同龄人的冷眼，挨了欺负也没有家长出头。

这其中的艰辛与苦楚，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董一从神龛旁找出三根线香，在长明灯上点燃，恭恭敬敬的一拜。

心中暗道：不孝儿给爹见礼了。

一时间心中是五味杂陈。缺失感、愧疚感、陌生感、还有一种纠结和两难的感觉。

猛然间董一福至心灵。

抬头一看自己父亲的牌位。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赶忙跪下给牌位磕了三个响头。又起身说道：“爹呀！儿子今天有个两难的抉择的实在无法下决定。今天既然你我父子第一次见面，那您就受累替孩儿我做个决断吧！”

说着董一看向桌上的那二十几片残剑。

呼啦一挥手，就抓在手里几片。

董一抬手对着神龛上的牌位低声说道：“父亲于我又生身之德，师父于我又授业之恩。我虽生来没见过父亲，但是事事都有师父护着，桃源村是一次、前番在演武场破关又是一次。都说师徒父子。师父待我如子，我理应待师父如父。可是，爹呀！儿子已经知道了师父就是杀死亲爹的仇人，今天我若是为父报仇我就是欺师灭祖、忘恩负义，可我若是不给您报仇，我就是罔顾人伦、忤逆不孝。爹呀！您就帮儿子做个决断吧！儿子手里的残剑碎片若是奇数我就报仇，一会儿我就假装昏睡，等那孟义贤来到我的床头之时，我就用鱼肠剑将其刺死，必能一句建功，到那时儿子再挥剑自刎以报师父之恩便是了。可若是偶数，爹”

董一的话也没往下说，可是人与神都能明白了。

说着董一将一片碎剑架在拇指与食指之中，手掌一松。

当啷！

当啷！

两声响，落下去的是两枚残剑碎片。

偶数，是不杀。

可是董一手里还有一片，若是这一片落下就是三片残剑碎片。

奇数，就是杀啊！

董一手指微颤。

就连生死搏命之际董一都没觉得有这般的害怕。

手指微微松开一条缝。

当啷！

碎刃落地。

董一心中一凉，犹如三九天坠入冰窟一般相仿。一瞬间就好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二目呆呆的发愣。

“好！我听爹的。”

说着董一俯下身去，就要把残剑碎片捡起来。

低头一看这些残剑的碎片，煞时间董一双目圆睁，宛如见鬼了一般。

仔细一看。

原来最后被董一扔落地的那一片残剑碎片的正中间竟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裂缝。

董一伸手一触。

啪！

一片残剑碎片立刻裂成了两片。

这可就是四片残剑碎片了。

是偶数！

董一心中可以说是喜出望外，可又是五味杂陈。

难道，真的是爹显灵了？

董一这一手就好比下围棋猜先，多少还是有些随机的运气成分在里面。

三片剑，本已经宣告了孟义贤的死刑。

可是，这其中一片竟然又裂成两片。

这，还能用运气来解释吗？

抬头一看自己父亲的灵位。

灵位，依然是那个灵位，并没有丝毫的异样。

耳畔中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你，醒了？”

董一没有回头都听出来说话的就是师父。

赶忙回身一拜“不孝弟子董一，给师父见礼了。”

这话说的就是一语双关了。

不孝？究竟是为什么不孝了？

是奉师父之命来到儒门来晚了？

还是受师父所托来送剑，最后剑坏了？

还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是想杀死师父的？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孟义贤微然一笑。依然是那么一股让人心生亲近的书卷气。

孟义贤抬头看了一眼，神龛上的香炉。董一新点的三根线香依然在。

“徒儿，你可知，这灵位上供的是谁？”孟义贤沉声问道。

“弟子不知。”

董一现在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他又哪里不知这是自己父亲的灵位呢？

刚才还征求了父亲的意见呢，父亲说“不杀”。

但是这事儿只能藏在心里，若是说出来可就影响师徒之间的关系了。

孟义贤沉声喝道：“可恶！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还不跪下给你爹爹磕头。”

董一只能照着孟义贤的话又跪下给自己老爹又磕了三个响头。

孟义贤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师父，我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董一问道。

这个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孟义贤抬头看着师兄的灵位思绪飘渺，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刚入门的时候。

“他，他是个好徒弟，是个好师兄，好丈夫，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