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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的相公是厂花

吕德海跟在后头一直未出声,此时看了看门口的匾额,他自觉的与皇上也算是生死之交,亲近了几分,提醒道:“陛下,这如今还是白日...”

朱景煜掩唇咳了一声,“不是,我是跟着它——”

他的话说到一半,可哪里还有小狸猫的身影,他抬头问向吕德海,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张月儿,是住的哪里?”

张月儿.....不就是上次的那个答应。

“奴婢记得,记得。”储秀宫有份位的妃嫔,他哪个不记得,那张月儿的位置更是好记,在最西南的角落,父亲不过是个县城的县官,她也没钱疏通,最后便只得了一个西晒的小院。

“走吧,朕想去看看。”

储秀宫是秀女被选上之后,最初呆的住所,若是得了皇上的宠信,如沈若柳,再受封其他宫殿也有可能,但大多在这住着便是一生。

宫内饰着苏式彩画的梁枋,另有东西配殿,三室六馆,也就只有明顺帝后宫不充裕,先帝在世时,这储秀宫是装的满满当当的。

朱景煜经过庭院里两棵苍劲的古柏,再穿过一个堂廊,走过几道隔扇门,行了一阵才到了最西南的小院。

西南角的院子原本是一个小的浣衣坊,后来因储秀宫的秀女少,内室监便减了人手,这院子空置了好久,最后给张月儿住时也没经过什么大的修整,杂物间堆着好些旧的竹架,院里带着两口老井。

朱景煜跨进小院门槛时,张月儿还爬在树上没下来。

双福背对着门口,看向树上,自然也没留意到后头的朱景煜。

“主子,奴婢看您还是下来吧,蛋心不在里头。”双福叹了口气,养了一只小狸跟个祖宗似的,一上午又不见了。他是天生不会爬树,没想到张月儿爬起来还挺快,拦都没来得及拦,她已经窜了上去。

“它还能跑哪去,我看就躲在这树里头,前两日还看它爬上去的。”

初夏已至,老树上抽出了新芽,别的秀女常笑他们这个院子日头太烈,她反而觉得极好,只要躲过了最毒的那几个时辰,寻常的时辰都还是不错的嘛。

张月儿拨开了几丛嫩绿色的叶子,细细地查看,蛋心的身子小,一躲进去不细瞧,影都看不见。

果然,她拨动了一会儿,听到了蛋心的叫声。

“瞄~”

张月儿咦了一声,可这叫声,怎么似乎是从下头传上来的。

双福也听到了,他低头四下一找,黄灿灿的一团不就窝在他的脚边么,摇着小尾巴,一副讨食的样子。

“主子,您下来吧,蛋心跑回来了,奴婢看以后不要寻它,到了饭点,它自己就回来了。”

“哈哈哈。”

张月儿看着底下的黄团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两颗小梨涡挂在嘴边,明眸皓齿,煞是动人。

她笑了一阵,恍然感受到一股视线,扬起头,就看到朱景煜站在院门口,正盯着她这个方向,也不知道是看蛋心,还是在看她。

“皇,皇上。”张月儿不可置信地低声开口。

双福正在低头逗着幼狸,“主子,您就别想了,都被半夜赶出来了,皇上怎么还会理您啊。”

张月儿马上从树上爬了下来,一边经过双福挤了挤他。

“臣妾参见陛下。”

双福转过身,来不及目瞪口呆,赶紧跪了下来,“奴婢参见陛下。”

“嗯,都起来吧。”

朱景煜看着身上带着土灰的张月儿,淡粉的罗裙上白一块,黑一块,发梢还插着一支绿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全然没有后宫女子该有的端庄温娴。

可她方才笑起来的样子,却明媚的教他嫉妒,怎么会有人,哪怕住这样一个破败的地方,还是这么高兴,而且这个人还是前几日半夜被他赶出去的嫔妃。

大概是觉得张月儿反正见过他最真实的样子,朱景煜对着她,不自觉的没有再摆出那一派温和,而是有些冷淡。

他并没有看着张月儿很久,眼神便对上匍匐在她脚边的小狸,其实他很想再抱一抱,他喜欢它身上温热的触感,小小的,却充满了生机,最重要的是,在他的手里,它似乎没有很想要挣脱,或许,它也喜欢他的。

张月儿看着皇上的眼神,他是喜欢蛋心吧,她发现他只有喜欢一样东西时,那眼神才是真的温柔,比她曾经见过的那张不变的温和表情,要好看的多。

她蹲下抱起蛋心,试着靠近朱景煜,然而她伸手时,朱景煜却皱眉警觉地退了一步。

张月儿笑了笑,递给他的时候,小心地不碰到他的手,“皇上,您抱吧,不怕,臣妾不碰到你的。”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臣妾身上也有些脏。”

朱景煜闻言愣了几息,缓缓接过来的时候,低低说了一句,“不是你脏。”

是我。

第六十四章

过了夏至, 才至卯时天色便已然明亮, 永安街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临街店肆林立, 小摊头的商贩叫卖声不绝, 毕竟是清晨,没什么暑气, 大户小户的姆妈都是趁着此时来采买府宅里的需用。

夕水巷子因位置的缘故, 比起永安街的热闹景致是要逊色一点, 但如今有了珽方斋这个旧书铺子, 带来了许多读书人长驻, 倒也成了一处名地。

简玉珏进国子监已有月余, 国子监监规禁律繁多,堂宇宿舍, 饮馔澡浴,皆有章程,不过幸好, 每周都有半日, 可持牌出入一次。

这半日,简玉珏都会到这珽方斋来,李掌柜的腰有素疾,他来的时候, 正值每周盘库, 他便可以帮着李掌柜整理些旧书。

今日亦是如此, 不过如往常的每一次一样, 上官琰总是跟着简玉珏一道来这书斋, 连李掌柜都与他熟稔了几分。

上官琰照例环臂靠在书斋的门沿,他一身象牙白纻丝直缀,兼得俊美容貌,频频引得路人侧目,然而他对这些视而不见,只顾拨弄手中骨扇,时不时望向屋内。

他看着简玉珏弯腰垒起旧的书册,穿梭在一格格木架之间。

走到离门口最近的书架之时,窗外朝阳的浅色光辉,映在简玉珏的水蓝色圆领袍的领褖,在他侧颜打下一半的阴影,整个人就仿佛是个工笔画描绘出来的俊秀男子。

说来也奇怪,简玉珏做什么动作,都是让人看不出粗鄙的。

上官琰收回视线,手中折扇一收,“简玉珏,你想清楚了没有,我可是问了一个月了。”

“永安街最好地段的三进宅,你随意挑,还是不够么。”

简玉珏手上还提着几本旧书,他眉头微拢着看向门沿,声音如湖水般温凉,“上官琰,你到底为何一定要我做你的食客?”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一个人。”也是最有可能封侯拜相的人。

简玉珏闻言,动作稍有一滞,随即又开始清点书册,纤长的指节轻点,似乎全然未将他的话放心上。

上官琰见他不信,只兀自随意地笑了笑,未再开口。

上官家百年来世代营商,历经两朝,富可敌国,朝中自然是有倚仗,但如今皇上体弱,朝局动荡。

他是上官家的嫡次子,是以只能是他步进朝堂,稳固上官家在朝中的盘根错节。

见到简玉珏的第一面,他就知道此人是可成才,这种人识于微时,若能得他所用,以后必有裨益。

本来,他还没有那么渴求,但简玉珏进了国子监之后,他的想法便愈加强烈。

国子监设班,分甲乙丙至戌亥,以十天干十二地支为名,共二十二个。

排在前列的自然是岁贡监生,末尾的是纳贡,纳贡则又分官宦世家与富贾之流。

以简玉珏青州解元之资,原本必然是天字甲班,但如今他是上官琰缴了纳贡才得以进来的,便是与上官琰在最末的地字亥列。

可上个月末的窗课与堂课,简玉珏竟然得了榜首,连天字甲班的头名都望尘莫及,这般的人,上官琰怎么会轻易放手。

...

书理得差不多,半日的例休也快到时辰了,简玉珏朝向李掌柜,脸上带着温润笑意,

“李叔,我先回去了,过几日再回来。”

“诶,好好,不要回来了,要多读书,多休息。”

李掌柜乐呵呵地看了眼两个年轻人,低头继续算起自己的账目,明日春梅丫头可就要来取了。

简玉珏说完,也不等站在门口的上官琰,直直往巷子外口走去。

“走那么快,不等等我。”

上官琰赶上简玉珏,走在左侧,玉骨扇轻敲在他的右肩,谁知简玉珏根本不回头搭理,上官琰只得自己出声,

“跟我去个地方。”

“不去,回国子监。”

上官琰扯了扯嘴角,这个人还真是从来不给他面子,他脸上笑意未改,声音却有些冷冽,“呵呵,你李叔的铺子还开在那,你难道是想要我找人多去逛逛么。”

话音落,简玉珏停住脚步,他拢眉看向上官琰,视线凝结成冰。

上官琰笑的随意,“你看我也没用,我本就是这般卑鄙的人,这些日子了,你还没习惯?”

简玉珏长袖下的右手紧捏成拳,薄唇轻抿,最终还是回头跟着上官琰,只是那双眸中的冷色,纵是走在前头的上官琰看不见,都能感受到。

两人沿着永安街向东,一直走到了一家绸缎庄,门匾漆金,装饰豪华簇新,一看便知是家新开的店铺。

上官琰抬头,轻读道:“瑞裕绸缎庄。”

呵,他都没听说过,也只能凑活一下了。

上官琰一身锦衣华服跨进门槛,当然是引得庄里的小厮争相上前来环拥身侧,不似简玉珏身边空空荡荡。

“简玉珏,这是京府新开的绸缎庄,这般好的位置,东西倒是不怎么样。”上官家以盐商起家,但射猎甚广,譬如宫里尚衣监的采买,也都是上官家旁系分支在打理。

是以苏家的绸缎庄在他眼里,也的确是太过普通。

简玉珏眼神扫过这满目绫罗绸缎,没兴起半分波澜,“我不需要。”

他是没想到,上官琰威逼利诱,带他过来竟是想替他做衣衫,可这些与他自己从估衣铺买的旧衫又有何区别。

更何况,他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上官琰只当听不见,朝着小厮道:“替他量身,用你们店里最贵的锦绸。”

铺子里的小厮眼见能挣钱,作势就要替简玉珏量身,简玉珏不喜人碰,他皱眉往后躲了一下。

“你要我来的,我来了,就算你做了,我也不会穿。”

说完,简玉珏又是不留情面地往店外走去,小厮心疼少了一桩大生意,再见上官琰神色不善,忍不住数落道:“爷,这个穷酸书生就是不识好歹,瞧那衣服破旧的,还死鸭子嘴硬。”

小厮顿了顿,笑嘻嘻道:“爷,要不要给您自己量一件。”

上官琰嘴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这种衣料,我还看不上。”

...

永安街的街尾,上官琰终于是赶上了,他拦住简玉珏,“你到底要如何,才能做我的食客,你为官,不也是为了俸禄而已,我能给的起更多,你还想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