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放下切了一半的猪草，也走了过来。

“任涛，你看它的样子好痛苦哦。”此刻，奶奶说了一句，便停了下来。

其实我知道，奶奶此刻真正的想法，是希望小黑不再痛苦，早点解脱。

但我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这可是一条生命啊！

我又有什么权利来剥夺它的生命？

“还能够医吗？”我依旧抱有一丝幻想，哪怕只是一丝希望。

“医不了了。”

“已经化脓破皮了。

早点发现的话，还能够切掉，

说不定还能多活很久。

现在已经化脓了，切了也没用了。

如果是恶性的。已经扩散了都。

如果是良性的，也没法了，化脓破皮，光是痛，都要把它痛死。”

奶奶的话语，仿佛一根根针一样，针针扎入我的内心。

很痛，痛的我精神恍惚，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此刻的我，显得这么的渺小，在疾病面前，除了流泪，尽然连一丝有用的建议都没有。

可笑！可悲！可叹！

老天！你为何如此不公！

小黑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剥夺它生存的权利呢？

“它长这个瘤子有好久了啊？”我依旧试图从别处找点慰藉。

“就是不晓得吧，都长这么大了才发现，应该至少有两个月哦。我记得之前它不是这样的。

好像就是最近这两个月开始，变得没那么活泼了。

食量也逐步减小了。”奶奶努力回忆一番后，做出了刚刚的解释。

“那你是好久发现它长了瘤子的呢？”

“今天早上的时候，你爷爷去喂它，它就躺那里，不吃。

还呜呜呜的叫，你爷爷发现不对劲，才仔细看，才晓得它长了个瘤子，而且已经化脓破皮了。”

“你爷爷才喊我过来看。其实那时候就晓得它时间不多了，毕竟瘤子一直在流血。”

“本来你爷爷弄了点消炎的药，说给它涂点在伤口上，看看能不能缓解一点它的痛苦。

结果它一见到你爷爷要碰它的瘤子，它就躲。

我估计它是太痛了，不敢让别人碰它的瘤子。”

此刻，奶奶也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小黑。

“为啥子没早点发现呢？”我继续责怪道。

虽然此刻的责怪显得这么无济于事。

而且我作为小黑最亲近的伙伴，居然一直都没发现，这种严重的失职真的是不可原谅！

“它瘤子长在肚子下面，挨着大腿的。

瘤子小的时候，根本看不到。

除非你把小黑翻过来。

看不到，就没办法提前想办法。

等我们看到的时候，都已经这样了。”奶奶其实也很自责。

她自责的是自己每天喂它，也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自责的是，前段时间明明发现小黑食欲不振，精神状态没之前好了，也没有自己检查它。

到了最后一刻，才发现。

我缓缓蹲下身体，靠近小黑，就这么仔细的看着它。

小黑仿佛读懂了我眼里饱含的深意，似乎它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眼里的不舍越发清晰。

我靠近一分，小黑就想尽一切办法，往后挪动一下。

虽然此刻它自己没法移动身体。

“奶奶，小黑还能活多久？”我哽咽着问道。

“这个样子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不晓得能不能活过今晚。”

奶奶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它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吃东西了。

我听人家说的，狗只要不吃东西了，就活不过三天。

加上它现在还有个一直流血的瘤子。”

一说道瘤子，我就手足无措！

这个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根本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

“能不能想办法把瘤子给它割掉呢！”我依旧天真的问道，虽然我知道行不通。

“不行，它身体已经不行了，割了也恢复不了。而且割的过程中它就可能坚持不住，促进死亡。”

哎，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开？

奶奶已经不再看小黑，默默的离开了这里。

剩下的时间，只属于我和小黑！

用手轻轻抚摸它那早已有些杂乱，并且没有光泽的狗毛。

随着我的抚摸，小黑试图想站起来回应我，但依旧没有成功。

我能感受到小黑眼底深处的不舍，它一直盯着我，无尽的哀伤传递给了我。

它的身体不停的颤抖，频率比刚回来那会儿要低了一些。

抚摸到狗头的时候，小黑原本最喜欢眯起来的眼睛，此刻只是象征性的眯了一丝。

难不成连闭上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还是说不想让我离开它的视线？

“呜呜呜！”小黑用尽力气，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吼叫。

颤抖的身体居然神奇般的慢慢站了起来。

此刻，我欣喜若狂，难道小黑已经转危为安了？

其实并没有！

颤抖站立的小黑，一点一点的往墙边的小缝隙挪过去。小黑狗窝背后，是杂物间和猪圈。

在这二者之间，有一个三十多厘米的小角落。

此刻，小黑正努力往里面挤。

冰冷的铁链依旧栓在它的脖子上。

我赶紧凑上去，帮小黑把铁链解开。

它轻轻抬头，用鼻子无力的蹭了蹭我的手，抬头看了我最后一眼。

这一眼，包含的深意，我至今无法忘却。

有对我的期待，有不舍，有爱，很复杂，很难形容的一种眼神。

就类似最好的朋友即将永远离开你，所展现的眼神。

“任涛，你来一下。”此刻，奶奶实时的叫了我一声。

我为了早点过来守着小黑，飞快的冲向奶奶。

却不知道，我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小黑眼里终于如释重负般看了我最后一眼。

更多的不舍与留恋，都化作了思念。

它默默的蜷缩进了小角落。

看着我离去的背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它的呼吸从平缓变得特别急促。

又逐渐变缓慢，直到细若游丝。

近乎没有呼吸声后，它又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再一次仔细的观察着这个生活了十三年的家。

点点滴滴，丝丝细节，种种回忆，随着闭眼，全都消散.不留一丝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