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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皇子奋斗日常

裴清殊跑到俪妃屋里之后,发现俪妃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根本就不是在写话本,而是半躺在软塌上一个人自斟自酌。

俪妃今日身着一件银白色的毛领竹节纹小袄,下着一条荔枝红百褶长裙,白衣红裙,既朴素又艳美。脸上虽脂粉未施,那似蹙非蹙的眉心却堪比最精美的妆,为俪妃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似的,让人仿佛见到了下凡的神仙妃子,不敢逼视。

裴清殊呆呆站在门口,身后雪花飘落,他却全然不觉得冷似的,不敢进屋去了。

先开口的,却是俪妃:“你回来做什么,不是叫你不要再回来了么?”

俪妃如此冷漠,算是在裴清殊的意料之中。可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的本能使然,裴清殊的心头还是感到一阵悲凉:“今日是我生辰。”

“我知道。”俪妃的眼神只在裴清殊身上蜻蜓点水似的掠了一下,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回去吧,天晚了,你母妃该担心了。”

裴清殊闻言心中一涩,像是管不住嘴巴了似的、不受控制地说:“您不要我了么?”

俪妃樱唇微动,似乎受了些许触动,可最终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走都走了,还走什么回头路。你啊,别学我,这辈子还长着呢。”

“月儿……”皇帝跟了过来,见俪妃连门槛都不让孩子进,不由说道:“你若是恼了朕,不见朕也就罢了,殊儿何其无辜……”

“谁让你进来的?”俪妃忽然从塌上坐了起来,有些激动的样子:“你走!都给我走!”

“母妃!”裴清殊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俪妃一次,不想就这么错失一个机会,“你看父皇,他很想你,他最近瘦了很多!”

听到裴清殊这么讲,一直不敢主动卖惨的皇帝心里感激不已。向儿子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之后,皇帝不禁看向俪妃,面露期待。

谁知俪妃看了皇帝一眼,忽然笑了:“他变成什么样子,和我有什么干系。”

皇帝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俪妃轻飘飘的一句话击得粉碎。

是啊……她又不喜欢他,不在乎他,他就是变得再好,又能改变什么呢?

……

在俪妃这里碰了壁之后,皇帝带着裴清殊,父子俩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寒香殿。

把裴清殊送回琼华宫之后,皇帝没再多做停留,独自回了乾元殿。

这一天晚上,在这寂静的雪夜里,不知有多少人像淑妃和俪妃一样,独自喝起了苦酒。

裴清殊临睡前就在想,淑妃和俪妃这两个女人,一个骄傲矜贵,带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一个清冷淡漠,像个误入凡尘的仙子。从生活的角度来说,还是淑妃这样的女人更适合过日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俪妃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不仅皇帝觉得着迷,就连裴清殊都讨厌不起俪妃来,甚至有一点被俪妃的神秘感所吸引。

人啊,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灵。

带着这样的感慨入睡之后,第二天一大早裴清殊就被玉栏叫了起来,准备正式搬家了。

淑妃昨儿个晚上还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结果一觉起来,好像昨晚的事情只是裴清殊眼花一样,淑妃又变成了那个风风火火的泼辣女子,插着腰捻着兰花指,站在院子里骂人:“都给本宫小心一点!要是谁把殊儿的东西磕了碰了,本宫要你们好看!”

裴清殊见了,忍不住悄悄问玉栏——淑妃真的是在傅家长大的名门贵女么?

玉栏听了,连忙捂住裴清殊的嘴,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这话不好讲的。”

裴清殊奇道:“难不成,还真不是?”

搬家太忙,玉栏顾不上理他,只能应付着说了两句。原来淑妃小的时候,生母不受宠爱,母女俩被赶到京郊的庄子里去了。淑妃性子要强,小小年纪就学了一身的本领护着母亲。不过与此同时,她的心底也有乡下人的那一份淳朴和真诚。

裴清殊还是不明白:“不是说母妃和荣娘娘是手帕交么?难道荣娘娘也……”

“我的好殿下诶,您就放过奴婢吧,也不瞧瞧是什么时候!”众人忙作一团,只裴清殊上不得手,闲着无聊,这才缠着玉栏说话。见玉栏实在不乐意搭理他,裴清殊干脆直接奔正主儿问去了。

淑妃见小儿子突然问起自己和荣贵妃是怎么熟识的,不由一愣:“怎的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裴清殊缠着淑妃的手臂摇来摇去地撒娇:“我好奇嘛。”

淑妃宠溺地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母妃的娘家傅家,和荣贵妃的娘家是世交,所以母妃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后来啊,你外祖母生病了,要到乡下去养病。结果乡下条件不好,奴才又刁又懒,你外祖母的病拖了好久都没好。多亏荣姐姐记得我,来看了我一回,见我们母女处境不好,又是送大夫又是送药材的……这才把母亲的病给治好了。若不是她呀,我们母女俩还不知道要在庄子里受多久的苦呢。”

裴清殊专注地听着,没想到淑妃看着光鲜亮丽,什么都不缺的样子,原来还有这样的一段童年经历。

“所以呀,当初一见你,我就想起我小时候的样子来了。”淑妃摸着他的头,笑吟吟地说:“人呐,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得了人家的恩惠,总要以某种方式还回去的。母妃倒不图你什么回报,只愿你自个儿好好的,将来看见谁遇见相似的处境了,拉上一把就是了。”

裴清殊听了,乖巧地点了点头。

从琼华宫出发往庆宁宫去的时候,淑妃心里头实在不舍得,跟在后头好长一段路。

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以往淑妃还以为庆宁宫距离琼华宫很远,没想到今天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淑妃是个性情中人,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

主子一哭,奴才们要是干站着就不好看了。于是玉栏、玉岫等人也纷纷低下头,用帕子或者袖子抹起眼泪。

裴清殊正为难着该怎么劝淑妃呢,就见淑妃已经擦干了眼泪,调整好表情对玉盘说:“庆宁宫的管事太监呢?怎的十二皇子来了,也不见他出来迎一迎!”

淑妃话音刚落,玉盘还没来得及进去打听,就见一人步履匆匆地从庆宁宫里走了出来,殷勤地高声道:“奴才李忠宁,给淑妃娘娘请安!奴才来迟了,还望娘娘恕罪!”

李忠宁今年三十七八岁,是先帝在时便净身入宫的老太监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庆宁宫里办差。他由小太监一路升迁成为庆宁宫的管事太监,靠的就是这股子对主子的殷勤劲儿。

淑妃膝下没有皇子,以前几乎没和李忠宁打过交道,只听荣贵妃提过几句,对他的印象并不算太好。这会儿见了,也不过是因着裴清殊将来要住在这儿的缘故,勉强给他一个好脸色:“起来吧。李公公是大忙人,我们这些后宫妇人,整日里闲着无事,等一等又怎么了。”

第30章 庆宁

李忠宁听了这话,“哎呦”一声, 慌忙解释道:“淑妃娘娘这话可真是羞死奴才了!您就是借奴才一万个胆子, 奴才也不敢故意拿乔, 让您和十二殿下在这里干等着呀!实在是三殿下那边出了点儿事儿……”

淑妃听了, 好笑地说:“原来是三殿下那边出了事儿,难怪李公公走不开呢,毕竟人家是嫡子不是。”

李忠宁急得满头都是汗,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跟淑妃解释。他想了想,反正这宫里头的事情传的也快,就算他不说,说不定淑妃明天一早就知道了, 还不如卖淑妃这个人情, 于是便压低声音道:“娘娘, 可不是奴才找借口给自己开脱,这回可真出事儿了。昨儿晚上,二殿下多喝了两杯,收用了三殿下身边的一个丫头。今早三殿下找不到人, 急了, 就让人去寻,这才知道人已经进了二殿下的屋子了……”

淑妃听了,忍不住嘴角微翘:“还有这档子事儿呢?”

“可不是么,要奴才说,不过一个丫头罢了,几位殿下的身份这样尊贵, 要什么样的没有。可三殿下气的呀,冲进二殿下屋里就要动手,幸好赶上大皇子殿下回来,把人给拦住了。这不,奴才刚把那边的事情调停好,就过来迎您和十二殿下了。”

若是果真出了这样的事情,李忠宁身为庆宁宫的管事,去调解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淑妃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说了原由之后,态度便好了不少。

“庆宁宫里皇子众多,可真是辛苦李公公了。”淑妃看了一旁的玉盘一眼,示意她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点薄礼,就请李公公收下吧。以后殊儿在庆宁宫,还要仰仗李公公多多关照。”

“不敢不敢……”李忠宁嘴上说着不敢,手上却没闲着,一点都不迟疑地接过了淑妃的赏赐。他早就听说过了,淑妃为人大方,出手阔绰,向来不吝惜赏赐下人东西。以往是没机会,这回遇到了,李忠宁自然不会客气。

既然收了人家的东西,李忠宁自然要说上几句好听的话给淑妃:“娘娘您放心,伺候诸位殿下,是奴才的分内事。十二殿下刚来,年纪又小,奴才理应多顾着些,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像李忠宁这种在宫里沉浸多年的大太监,个个都是人精。自打十二皇子从冷宫里被接出来之后,后宫里除了定妃那里,皇帝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淑妃的琼华宫了。不说别的,就是冲着皇帝的这份宠爱,李忠宁也绝对不敢怠慢了裴清殊。

淑妃听了,满意地点点头。等看着下人把东西都抬了进去,这才依依不舍地同裴清殊告别。

人多眼杂的地方,不适合说悄悄话。该说的,要嘱咐的,母子俩早就在琼华宫里说过了。这会儿淑妃要讲的,也不过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有的都不知道已经重复过多少次了。她本是怕裴清殊年纪小,记不住事儿,所以才反复叮嘱。可裴清殊一个大人的芯子,淑妃说一遍就记住了,哪里需要她这样唠叨。不过看在淑妃一片慈母心上,裴清殊一直耐心听着,淑妃说什么都点头答应。

直到李忠宁看着时辰,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淑妃,淑妃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裴清殊,说要看着他进了庆宁宫再走。

裴清殊一步三回头,看向那个站在原地望着他的宫装丽人。最终他还是一咬牙,硬着心肠走进了庆宁宫的大门。

裴清殊先前听说皇子们都要住在庆宁宫里,还以为今后的居住条件会比较差,得和哥哥们挤一挤了。没想到庆宁宫比他想象中的宽敞多了。不仅院落宽敞,还有单独的花园,面积比琼华宫要大上好多倍。

不仅如此,每名皇子都有一座独立的三进小院。裴清殊年纪虽小,该给他准备的却一点没少。裴清殊拉着孙妈妈的手走进自己的小院儿时,就听李忠宁给他介绍道:“前头是客厅和书房,过了这道门就是后院。您住主屋,下人们住后头那排屋子里。”

裴清殊好奇地问:“这么多屋子,就我一个人住呀?”

李忠宁笑道:“这是规矩,下人们哪能和主子一块儿住呢。东西两边的厢房空着,都是留给您将来的女眷住的。”

裴清殊听了,忍不住有点好笑。他一个小萝卜丁,就有人给他准备好娶媳妇用的房子了,做皇子还真是幸福,完全不愁娶不到老婆。

带裴清殊里外转了一圈之后,李忠宁请裴清殊在正殿坐下,然后把分给裴清殊的几个小太监还有粗使妈妈们都叫了过来,让裴清殊认了个脸熟。

裴清殊身边有福贵这个前任御前太监,还有能干的玉栏在,调教下人这种事根本不用他费心,两人一个训话,一个发赏钱,配合得天衣无缝。起码从表面上来看,众人都是一脸恭敬的样子,不见有哪个不老实的。

见过下人之后,李忠宁还有事要忙,就先下去了。他走之后没多久,小悦子就跟着其他两个小太监提了午膳回来。折腾了一上午,裴清殊也饿了,就没顾得上再仔细看他的新屋子,直接叫人传膳了。

离开琼华宫后的第一顿饭,比裴清殊想象中的要好一些。桌上有四个荤菜,四个素菜,两种汤还有各色点心。裴清殊吃得很香,原来御膳房的伙食也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差嘛。和琼华宫的小厨房虽然味道不同,但还是很好吃的。

裴清殊上辈子节省惯了,不喜欢浪费粮食,没怎么动过的菜就赏给了下人,算是给他们添菜了。

在宫里,下人们得了主子的赏菜,不仅不会觉得在吃人家的剩菜,反而认为是一种光荣。而且主子们用膳,都是太监用公筷布菜的。要说起来,其实都很干净,没什么可嫌弃的。

其实要不是宫里头的规矩不让,裴清殊都想让大家坐下来和他一起吃饭。一个人吃一桌子的菜,好吃是好吃,但总觉得少了点儿滋味。而且菜越多,吃起来越没味道,反倒不如一饭一蔬吃起来的幸福感强。这个时候,他就忍不住想念起淑妃来了。要是有人和他一起吃饭就好了……

用过午膳,裴清殊照旧睡了一觉,起来后才继续参观他的新家。可怜这些宫人,他歇午觉的时候他们就没停过,一直在归整行李。

淑妃带出来的人,手脚就是麻利。等他睡醒之后,玉栏他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裴清殊拉着孙妈妈的手看了一圈,基本都很满意,只有几点小问题提了一下。

“院子里的那个大水缸,不要了吧,我不想养鱼。”其实他是怕有安全隐患。

“以后洗澡的时候……不要准备玩具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是装小孩子装累了。

玉栏忍着笑,一一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又有好多人送来礼物,庆祝裴清殊搬入庆宁宫。裴清殊现在收礼已经收习惯了,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稀罕了。所以他只看了一看礼单,就叫人直接把东西收入了库房。

不过,四皇子和七皇子他们两个例外。既然现在住的这么近了,裴清殊打算亲自去向两位哥哥道谢。没成想他人还没出屋呢,四皇子和七皇子人就先来了。七皇子还不知道从哪里提了一壶酒来,说要让裴清殊尝尝,吓得裴清殊连连摆手。

看两个弟弟疯闹的样子,四皇子板着脸说:“七弟,十二弟还小,你不要胡闹。”

七皇子本来还在拿着根筷子逗裴清殊,听四皇子这么一说,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立马老实下来,乖乖地在饭桌旁边坐好。

“来,咱们哥儿几个喝一杯,庆贺十二弟乔迁之喜。”七皇子怕四皇子说他,赶忙道:“我和四哥喝酒就好了,十二弟你就算了,你随意,你随意哈。”

裴清殊笑着举起杯。

冷不丁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母妃又不在身边,裴清殊一开始还真是有点不适应。不过在见到两个兄长之后,裴清殊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其实这里,也有他的亲人,也是他的家呢。

七皇子夸赞道:“十二弟,你这屋子布置得可真好,规规矩矩的,比我那儿强多了。”

“你还知道!”四皇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说:“就你那屋子,乱七八糟的,都没地方下脚。听说慎贵嫔娘娘生性喜洁,不知怎的,竟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

四皇子骂人向来不留情面,得亏这会儿被他骂的,是没脸没皮的七皇子,要是换做旁人早就发火了。

“四哥,话不能这么说啊!我那儿虽然乱了点,但是乱中有序,乱而不脏,我住着可舒服了。”七皇子笑嘻嘻地对裴清殊说:“十二弟,明儿个下学,我带你去我屋里玩儿。我新得了一只大蛐蛐儿,可好玩了。”

“整日里就知道玩乐。”还不等裴清殊回答,四皇子先训起人来,“你都多大了,还这样玩物丧志。八弟与你一母同胞,现在的学问可比你强多了。”

七皇子不怕被人骂,但就讨厌别人拿他和八皇子比。一听这话,他就有些不乐意了:“四哥,你拿旁人举例子也就罢了,你说裴清安学问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学那些什么尊卑礼法的东西,还不是为了讨好三哥,让三哥带着他玩儿么!他天天给三皇兄端茶倒水,围在三皇兄屁股后头转,整的跟三皇兄的书童似的,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替他臊得慌!”

四皇子不依不饶地说:“好,不说八弟,那九弟呢?九弟的年纪也比你小,可功课却在你之上。”

眼看着裴清殊的温锅饭就要变成七皇子的批斗大会,在七皇子面上挂不住之前,裴清殊连忙出言打断:“四哥,七哥,明天我就能和你们一起上课了么?”

听到裴清殊的问话,四皇子脸色稍霁,给他解释道:“你年纪还小,跟我们上课的话可能跟不上,所以长华殿那边应该安排了专门的夫子给你开蒙。等你三字经和千字文背熟了,再去跟七弟他们一起听课。”

“和七哥他们?那四哥,你呢?”

四皇子微微笑道:“我和你七哥也不是一个夫子教的。”

“十二弟,你就别想着和四哥他们一起上课了。”七皇子插嘴道:“四哥他们年纪大了,读过的书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咱们去了也是听不懂的。也就只有六哥脑瓜好用,能挤进他们那里去。”

四皇子闻言不由瞪了七皇子一眼,好像在说“你年纪才大了呢”。

“六哥,六哥这么厉害的吗?”裴清殊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六哥今年也才十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