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惋惜的忠告声在耳边反复不断地循环强调着，乔素闪烁了一下眼眸，并不打算把实情说出来。

程映现在已经很难受了，她不想再在伤口上划下一道无法磨灭的伤。

即使要知道真相……也不该是现在！

大哭一场过后，程映本就柔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勉强喝了点温水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乔素在旁边替她温柔地守护着，直到确定病床上的人安安稳稳地睡了下去，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里屋的病房门。

刚转过身，对上的就是一双黯然深邃的眼眸。

“她……还好吗？”

耿温文顿了顿语气，沙哑着嗓音问道，他几乎在沙发原位上坐了一整天，也基本上不怎么开口，以至于现在骤然发声，喉咙口干涩疼痛，连带着呼吸都带上了点血腥的味道。

“人就在里面，你难道不能自己进去问吗？”

乔素双手交叉在胸前，对上男人骤然僵硬的眼神，冷冷一笑，“还是说，你心虚不敢？”

一针见血。

耿温文的目光停留在半空中，最后颓然地垂落下来，说不出话来。

他的确没脸……去见程映。

甚至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

“呵，事后装懊悔，耿总不觉得现在有点晚了吗？”

乔素不屑于耿温文现在摆出的狼狈模样，就在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病房朝外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

王淑静端着找人刚刚熬制好的鸡汤走了进来。

是专门给程映补身体用的。

见到乔素出现在这里，王淑静也不感到意外，她知道眼前的乔素是程映的好朋友，不由得关切地问了一声，“乔小姐，现在程映的情况还好吗？”

“她刚才和我聊了一会儿，现在又重新睡下了。”

看着乔素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虞，王淑静倒也没愚蠢到去询问两人究竟“聊了些什么”，寒暄几句后，乔素便开口告辞。

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王淑静也是心生惫意，叹了口气，看着眼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坐在位置上没动过的耿温文，摇头。

“温文，你已经坐在这里快很久了，顾二爷帮忙在隔壁腾了几间休息室，你赶紧去休息一会儿，实在睡不着的话，就去给我洗漱换一身衣服。”

看着儿子不眠不休地守在这里，身为母亲的王淑静，终究还是有些心软的。

“瞧瞧你现在，身上都有股酸臭的味道，一会儿要是见到程映的话……你也不怕熏着对方！”

许是因为提到了程映的缘故，一直死死坐着不肯动身的耿温文总算有了动静声，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那我去隔壁换身衣服。”

接着，也不管会不会有人应答，按上把手就直接离开，看着他的态度，王淑静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鸡汤，隔着玻璃窗朝着病房里看了几眼。

程映的确是睡着躺在床上的，只是心绪似乎并不安宁，连睡觉的时候，眉心都是紧皱着的。

王淑静看着，很是心疼。

在外面的小客厅等了足足二十多分钟，却始终不见耿温文回来的影子，想起先前离开时候的状态，王淑静终究还是不能放下心，推开了隔壁休息室的门，

隔壁的休息室内，等王淑静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耿温文只是换了个地方，人依旧是呆滞地坐在沙发上。

心口涌起一股无力的感觉，她走过去，顺势拉开了窗帘，午后的阳光很是明亮，即使是冬天，也带着一股暖洋洋的味道。

可即便如此，恍惚中的耿温文却觉得还有些冰冷，看着他这副晃神颓然的样子，王淑静的心底也不好受。

她淡淡地劝了一句，“先去好好洗漱一下吧，你这样子等会儿，也没办法见人。”

耿温文顿了一下，却也是将王淑静的话听进去，他走进了浴室，看着就镜子里一脸颓废的模样，才一个晚上的功夫，面色就已经是难看至极，唇角周多了一层暗青色的胡渣。

脑海中闪过的，却是程映先前一脸苍白躺在病房里的模样……

“砰——”

巨大的响声让外面的王淑静着实吓了一跳，等她冲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耿温文右拳砸进镜子里，拳头上一片血肉模糊，镜面四分五裂，细小的玻璃碎片全部扎在了他的手上。

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弯腰下，侧影是前所未见的狼狈。

看着那破碎镜片上大片的鲜红，王淑静眼眸一缩，心痛不已。

饶是王淑静心底一直怪着耿温文，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一块肉，看到耿温文这副模样，心疼又心痛。

迅速将人从洗手间里拽了出来，同时叫人送了个医药箱进来，也没说过什么话，只是小心用镊子将玻璃碎片一点点地从伤口中夹了出来，然后细心消毒，涂药，最后用纱布将伤口包裹起来。

全程，耿温文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或者说是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痛楚。

失神地坐在，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全然没了知觉。

看着耿温文的这副模样，王淑静心底也不好受，她想了想，抬手碰了下耿温文的脑袋，说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会划到手，以后记得要注意一点。”

温和如日常般的对话，总算是耿温文找回了一丝温度。

“妈，我这次是不是错的太彻底了……”

耿温文抬起头，极力想要保持平静的表情露出了似笑似哭的模样，浑身上下仿佛被一层化不开的阴影给笼罩着。

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如果从一开始，他没有被所谓的救命之恩给蒙蔽，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相信宁双儿，从而把这个隐患留在身边，那昨天的一系列悲剧都不会发生。

程映又做错了什么呢？

是他害了她。

让她怀上孩子，强行做了所谓的承诺协议，却没有担当起应有的责任好好地照顾保护她。

如果能够时光倒流，他愿意不惜任何代价能够重来！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传说中的时光机，更没有所谓的后悔药。

“如果不是我的自负与识人不清，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程映也不用受苦，而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也不会在已经有了感知外界生命力的情况下下，偏偏骤然离开。

他不配做一个父亲。

连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