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临时司机发生变动”这件事，病房里的程映一无所知，她一直安静地陪着董春兰说着话，一直等到后者要进行下一次的治疗不便陪同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离开了病房。

轻轻掩上门，刚准备找手机联系耿梦琪，却没想到一抬眼就看到走廊不远处站着个很是眼熟的人，一身浅灰色的西服在满是雪白的医院显得尤为晃眼。

是耿温文。

他怎么会在这儿？

程映微皱了下眉，倒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电话刚接通，就从里面传来耿梦琪充满歉意的声音。

“抱歉嫂子，我朋友突然失恋被男朋友甩了，我得赶紧赶到她身边免得她发生什么意外，正好我哥他路过医院，让他送你回去也一样。”

“放心，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不用担心！”

“等等，可是……”

程映犹豫询问的话还没说完整，耿梦琪那边便风风火火地把电话挂断，仿佛真的发生了什么火烧屁股的紧急事情。

无奈，她只好收起手机，缓步走到耿温文的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抱歉，麻烦你送我回家。”

耿温文浑身一震，低垂着眉眼对上程映那张过分平静的脸，半晌才憋出一个字，“嗯。”

客气，疏离。

恍然间，两人仿佛时间又倒退回了几个月前没有举办过婚礼的陌生状态。

一路无话。

时间像是熬过了几个世纪那般艰难，等车缓缓停在耿家门口的时候，程映飞快地解开安全带下车，“谢谢。”

眼见着人即将头也不回地进入大门，心口藏不住的话下意识开了口，“等等，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程映停下脚步转过身，白嫩的脸上带着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耿温文回开口问这样的话。

男人不自在地舔了舔唇，想要借这个小动作压抑着些什么，可胸腔里那股难以言语的闷胀感愈发强烈了起来。

“医生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不过平日还要注重休息和温补，其他没什么了。”程映也没多想，将在医院里接受到的叮嘱又笼统地复述了一遍。

然后很有礼貌地轻点了下头，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门里。

隔着狭小的车窗，耿温文只能看到那一抹娇小的身影，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程映的背影看上去原来也是这么的纤弱。

干涩的喉咙先是塞了上百斤的石块一样，堵塞着说不出话来，耿温文怔了许久，才缓缓把副驾驶上的车窗摇了上去。

狭小的车厢内，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气息。

半晌，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

他心里也清楚，造成现在这尴尬疏离的局面，是他自己酿成的苦果。

怪他先前在小岛上的态度……太极端了。

但凡把事情调查清楚再做结论，也不会让现在的气氛变得这么尴尬。

“艹……”

烦躁地甩了下头，耿温文摸出了手机，指尖一动，一则消息发送到了联络群中。

【晚上出来，喝酒聚一聚。】

……

在浮生忙了一整天，等接到顾靳临的电话后，乔素才收拾着下班。

刚出了大厦大门，熟悉的科尼赛尔已然停在门口默默等待。

乔素轻快地坐了车，等系好安全带后对他说，“顾奶奶今天让我们一起回趟老宅，这件事你知道吗？”

坐在驾驶座上的顾靳临缓缓点了下头，“奶奶让我们晚饭回老宅吃，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乔素也没多想，还以为只是一顿寻常的家常聚餐饭，只是没想到在老宅内享受完一顿美美的晚餐后，就见顾老太太放下筷子，笑眯眯地对他们俩说了一句。

“哎呀，素素，听说你和靳临又重新一起住回了棠馆？”

乔素也没多想，点头成熟地说道，“是的，奶奶。”

“那也就是说……你们重新复合了，对不对？”

顾老太太的脸上挂着慈爱的神情，可落在乔素的眼中，莫名觉得堪比诱导让小红帽开门的狼外婆……

“嗯，奶奶，我和靳临是在一起了。”

乔素自然大胆地把话都说了出来，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纯澈的眸光下意识往边上看了一眼。

就见一向以冰山冷酷示人的男人脸上，少见的流露出一丝沉淀下来的温柔。

深邃的眼眸荡漾着缠眷的情思。

“哎呀，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听到乔素的大方承认，顾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一层，她一下子拉起身边乔素的手，笑容那叫一个亲切慈爱，“那正好趁着最近都是不错的好日子，你们俩也该重新找个时间把结婚证领了吧。”

“我这个老太婆啊，可日日夜夜盼望着素素你重新喊我一声‘奶奶’呢！”

领证？

乔素下意识抬起眼，清冷的眸子正好对上那幽暗深邃的眼眸，暗光逼人，似能将人的灵魂给填吸过去。

领证啊……

乔素长睫轻轻颤动，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迟疑。

先前因为假离婚，加上当时两人之间隔阂的诸多矛盾，在协议被揭发之后，她索性就和顾靳临去扯了个离婚证。

虽然两人现在算是复合的状态，倒也没想到复婚这回事。

纯澈的眼眸轻轻闪烁一下，乔素的心底破天荒地诞生了一丝迟疑。

说实话，她现在还挺享受两人这样的状态，但若是结婚……

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舌尖抵着上颚，乔素难得有一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就在思绪踌躇的时候，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在餐厅里回荡着，“奶奶，这件事情，我和素素都不着急。”

乔素微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倒是顾靳临先开口替她挡在前面……

“不着急，你倒是一句话就摆脱轻巧了，让我个老太婆在这里干着急……说说，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了？”

顾老太太轻咳了两下，在顾靳临无奈的眼神注视下，神色显得焦灼起来，忍不住开始数落自己的大孙子，“靳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身边老婆没有，老婆子我心心念念的重孙儿也没有踪影……”

怎么也该让她这个老太婆享受享受膝下环绕的滋味，是不是？

她都这么一大把年纪，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真是不孝顺！

“……”

乔素还是头一回看到老太太这样“训斥”顾靳临，不禁看呆了。

当事人顾靳临微皱了下，刚准备抿唇说些什么，就被一把打断，“唉，顾家培养你长大成人，真是一点用处的都没有！”

顾靳临，“……”

而边上，顾老太太越想越觉得心酸酸，脑海突然闪过一道精光，犀利的眼神倏然落在顾靳临的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缓缓开口。

“靳临，实话告诉奶奶，你该不会是……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