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353 章(1 / 1)

作品:《闺中记

云鬟忙去扶着书架, 一挥之下, 却误把些书册拂落下来, 哗啦啦, 扬起些灰尘, 纷纷乱舞。

正几乎跌倒, 身后赵黼赶上, 及时将她抱于怀中。

赵黼是在成亲的当夜,就看清了崔云鬟的容貌。

而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位名声不佳的崔家嫡女。

那夜他虽饮了不少酒, 但以他的酒量,只当得四五分醉罢了。

趁兴进来,本是想看一眼“稀奇”, 谁知道却瞧见那样令人心震魂摄的容貌。

当他诧异于眼前崔云鬟的长相之时, 却想不到,就是眼前这个人, 会在此后的日子里, 让他着实领略何为“求不得, 爱别离”, 何为……

情之一字, 刻骨铭心。

虽则因成婚而浓妆,满头珠翠琳琅, 喜服华贵艳丽,却掩不住那股天生淡而疏离的出尘气质。

更是垂眸敛眉, 不惊不动, 恬静若水。

只看了一眼,就勾起了他心中无端之火。

可是当他略带粗鲁地得到之时,却忽地察觉……她并不似传说中一样失了贞洁,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处子。

这意外的发现,让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然而当他低头再度细看身下女子之时,却见她只是微蹙眉头,闭着双眼,转头对着别的地方。

她的身体明明是紧绷的,但是她从头到尾、一声也不曾出过,看似平静的让他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靠她近了些,试着定睛再看,才发现她眉头皱蹙,凝着隐忍的痛楚,眼角有一抹水色,无法自制地沁出,而红唇嫣然,微微张开,正有些战栗地无声吸气。

原本只有四五分的酒意,忽然便成了七八分似的。

时光流转,再世为人。

吏部的书库之中,赵黼将云鬟及时抱住,问道:“怎么不留神些……”

云鬟忍着脚疼,待要站起来,又无能为力,偏偏方才拂落的那些书册,扬起的尘灰,有些便飞到眼睛里。

刹那间,那泪珠儿自作主张地乱窜出来,流个不停。

外间儿的书吏见状,纷纷也赶了进来,慰问的慰问,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

赵黼道:“有没有歇息的地方?谢主事的腿脚不方便。”

忙分出一人,领着赵黼前去暖阁里暂时歇息。

赵黼不等云鬟开口,便又将她抱了起来,随着那领路的书吏,出门拐到了旁边儿不远的暖阁里。

扑面暖意融融,此刻时光近了黄昏,夕照的明灿光芒,温温金黄地从窗棂上透了进来,把室内的光影晃得斑驳迷离。

赵黼轻轻将云鬟放在罗汉榻上,身后书吏道:“可要紧么?我去寻个药油擦擦。”后退出门,又吩咐侍从快些上茶。

云鬟见他去了,便对赵黼道:“不碍事,只是一时不小心,不可再兴师动众。”

赵黼打量着,见她举手揉眼,双眼微红,仍是流泪。

他心头一动,此刻竟想起才成亲那夜她忍痛而泪之态。

赵黼本不是个记忆强悍之人,但是这一节,却无端地记得十分鲜明。

赵黼呆看片刻,忽然又记起她的帕子原先在镇抚司给了崔承用了,当下忙急急入怀,掏了一块儿出来,凑到跟前儿跟她细细擦拭。

云鬟怕给人看见不像,才欲推开,赵黼沉声道:“别动。”

到底细细地把她的眼睛上的泪渍擦拭妥当,又道:“想必是进了灰尘,要不要我给你吹一吹?”

云鬟如何肯从,只说不必,赵黼便把帕子赛在她的手里,回身也自坐了。

赵黼因一念回顾前尘,一时便停了聒噪,不曾开口。

云鬟捏着他给的帕子,却见雪白的素缎,闪着些许光泽,因沾了些泪,透出几分深色。

赵黼虽是成亲那夜就看见过云鬟容貌的,可对云鬟而言,却是进入江夏王府三日后,才总算认明白了赵黼。

起初他身带酒气而入,不由分说地便行事起来,她虽天生性淡,却是头一遭切切地经历此事,何况先前“卢离”之事里,尚有些不好的记忆,心中自然惊惧非常。

待要求饶,却知道使不得。

原先在崔府里嬷嬷教导的话句句字字在耳,——贴身的林嬷嬷在,也有两个老太太房中派来的,围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姑娘真是几世修来的,老太太先前还夸姑娘福大呢,如今进了王府,正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还望姑娘谨慎留意,好生伺候王爷喜欢。”

另一个道:“我们姑娘是个聪明的,必然早已经知道。只是以后入了王府,毕竟不似在家里一样闲散不讲究礼数了,那王府高门,规矩且多,自要步步留意小心,一来是为姑娘自己好,二来,也自是侯府的颜面,老太太可百般叮嘱过呢。”

两个人夸夸其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才又叮嘱她些床笫之间伺候的话。

因众人都以为她曾被卢离玷污了,故而两名嬷嬷倒也不甚避讳,说的略有些不堪,眼神瞥着她的时候,也自另有些意味在内。

但那些异样言语听在云鬟耳中,每一个字都如巨石从天降落,几乎打得她身如齑粉,魂飞魄散,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只想不到,真正经历之时,却更比那时候可惧难熬百倍。

不敢再想下去,虽身在暖阁,却仍偷心彻骨地冷了起来。

云鬟毕竟不是赵黼,赵黼只记得些许细节片段等,可是对云鬟而言,一旦回想,却种种细微之处都无法按捺。

这瞬间,手中的帕子早被捏的皱褶起来。

静默之中,只有窗外的夕照光影缓缓移动,云鬟所坐之处,便被那暖色光芒笼罩,却越发显得脸色渐白,就如晚照之下的冷雪一般。

赵黼暗中打量,却并没想到她跟自己一样,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初初成亲时候的情形,然而两个人虽回忆同一件事,可是心境感触,却大相径庭。

正两两无言,外头侍从送了茶汤上来,被如此一扰,云鬟才想起还有要事待做,便忙压下心绪,道:“世子,我们走吧。”

赵黼见她有些恍惚之意,便道:“不急,先吃一盏茶。暖暖身子也好。”

云鬟只得吃了一口茶,道:“我好了,可以行。”

赵黼看看天色,道:“这会儿还要去哪里?”

云鬟道:“想要再去兵部一趟。”

赵黼道:“你是想再去询问董锥?时间不早,兵部的人应都散了,去也未必找得到,何况你行动不便,明日一早就叫董锥亲去镇抚司罢了。”

因时候果然不早,当下只得作罢,两人略坐片刻,便出了吏部。

赵黼打量着道:“这时侯了,你自不必回刑部,我送你回府。”

当下便又上车往回,赵黼察觉气氛不对,有心说两句开解,心里却也是有些不大自在,因此竟不曾开口。

只是人在跟前,虽不能言,眼睛仔细端详着她的眉眼,从头到脚,分分寸寸。

心里恍然闪动,又想起许多再世荒唐来。

因打量她强忍之态,不知怎地,心里的火更加旺盛。

赵黼动作略略停顿,再度开始,却是变本加厉的狂风骤雨。

耳畔似听见她闷闷地低呼了声。

他早已沉浸于那无法抵挡的快慰之中,难以自/拔,尽情狂浪。

此后,赵黼渐渐地有些明白。

不管是进入王府,还是侍候他,崔云鬟都是不喜欢的。

可是却向来隐忍,极少抗拒。

只因她虽则不喜欢,却知道这些都是她该当做的。

赵黼也懂得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起初也并不在乎,只是不知不觉里,却后知后觉地在意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意她的所有,也一心想得到她的所有。

车辆微微摇晃,云鬟闭着双眸,是以并未看见赵黼眼中透出的一丝怅惘。

跟素日不同。

云鬟想起她第一次正经看见江夏王时候的情形。

那是她进王府三日后,赵黼又来到兰苑。

那会儿她因身子不适,便歪靠在床头看书,也不知怎地,外头竟无人通报。

她看书之时,心无旁骛,等听见脚步声不同其他人,抬眼才见那人已经悄然走到了身前。

她的脸上虽并无格外惊愕意外的表情,手中的书却“啪”地掉在地上。

目光相对,她看见那人冰冷眼底里透出的很淡的一丝诧异,然后,在她正欲下地行礼的时候,江夏王赵黼俯身,便把那册书捡了起来。

他略扫了一眼书名,双眉扬起,似笑又未笑。

云鬟才下了地,想要将书拿回来,却只得先行礼,垂首屈膝道:“不知王爷驾到……”

不等说完,赵黼把书随意往旁边桌子上一丢。

云鬟转头的当儿,却被他一手搂着腰肢,一手挑着下颌,抱在身前。

那冰冷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笑道:“看不出……我的侧妃,还是个饱读诗书的人物呢,那个你可看得懂?还是说……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云鬟道:“妾身不敢。”

赵黼拥着她,往前只一步,便抵着床榻而立,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最后附耳过来,带着三分笑意低低道:“不过……本王却是很喜欢的。”

下一刻,便是被猛地推倒,天晕地旋。

就如人从噩梦中惊醒,云鬟身子往后猛地一倾,头亦扬起,重重撞在车壁上。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拢着唇声声咳嗽。

赵黼忙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