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佳第一个回了信之后，又陆陆续续地有人回信了。

但是除了丁佳之外，其余的人都不愿意再走了。

“老大，对不起，如果没有经历这样的现世安稳，我们依旧可以拼了性命的往前冲。”

“但是在这里待了两个月，我已经不想离开了。”

“哪怕你们破开梦境后，代表着这个副本的结束，代表我们的死亡，我也不想离开了。”

“我还是不怕死，但是我觉得我累了。”

因为累了，所以就想停留在这里。

因为见多了队友的惨死，所以明知道后面是死亡，也愿意留在这里，留在这个美梦里体面的死去。

对于他们的决定，秦渡很尊重。

他只给他们留了一句话：“但愿你们一切都好，这个美梦持续的时间能够更长一点。”

听到他的话，有人哭了。

“对不起老大，没能陪你们走到最后。”

“老大，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也想报答你当初的救命之恩，但是走到了这一步，我除了会给你拖累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本事了，后面太难了。”

“老大，大嫂，还有其他的队友们，希望你们能够成功！”

真心的希望他们能够成功。

而自己的性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那，再见。”

大概以后，也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所有人都已经做出了决定，秦渡便又对他们说了最后一件要做的事情。

“我们已经决定要出去了，等丁佳过来，就要行动，这一次出去，是真正的生死未卜，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所以，把这个梦当成是一种告别吧，让你们能够亲口和身边的亲友告别，假若之后死在了这里，也能够不留太多遗憾。”

……

一时之间，步北他们都散了。

就剩下姜离和秦渡了。

姜离是完完全全的了无牵挂。

不仅是没有亲人。

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什么朋友。

如果说，在现实世界里，她唯一牵挂的人是谁，那就只有季小雨了。

但是这两个月以来，季小雨跟他们相处得很开心，也玩得很尽兴。

还见证了秦渡给她的求婚仪式。

她应该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如果还想要在现实世界与他们重逢的话……

可能会很难。

这件事情，是姜离唯一不确定的。

所以也没办法给她一个准信。

之前已经相处够了，不能再贪心。

何况，之前她顾及已经把季小雨给打醒了，她现在应该找不到了吧。

就这样吧。

没必要再去想了。

但是秦渡却说：“小美人，我还有点事，我要出去一趟。”

姜离有些疑惑：“你还有什么事？”

秦渡笑着说：“我在恶梦游戏里面带过很多人，有一些人出来了，之前认识一个姓秦的，大概跟我同源，我们很合得来，也算是挚友了，这次出来，我联系过他，不过他很忙，我们也忙着旅游，就没见上面，本来他是打算等我婚礼的时候过来的，谁成想……”

秦渡顿了顿，把话说完。

“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这虽然是做梦，但好歹也要有个交代，许久未见了，不见一面也说不过去。”

姜离闻言，点点头：“也是这个理。”

“小美人要跟我一起去吗？”

姜离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吧，你自己去。”

如果这真的是现实世界，她随着秦渡去认识一下他的朋友也无妨。

但这是梦境了。

他跟朋友必然有话要说才会在走前特意去见一面的。

她去了就不太好了。

总之，怎么都不好。

她还不如一个人待在家里面，安安静静的，会更舒坦。

秦渡也没有劝她，兀自出门了。

房门关上，房间里顿时就剩下姜离一个人了。

以前二十多年，姜离一直都一个人。

买了这栋房子之后，也一直是一个人住。

她早就习惯这种生活了。

但是从她醒来，这房子里就一直都有别人存在，热热闹闹的。

总有说话声。

她发现，自己更适应那种说话声。

现在忽然安静下来，若她不说话，就没有声音了。

可是只有她一个人，她又要把话说给谁听？

秦渡出去后，姜离就在房间里一个人枯坐着。

好在秦渡并没有在外面待太久，在天黑之前就赶回来了。

手里还拎着几个外卖袋子。

给她带回来了吃的。

秦渡说：“这是一家私房菜馆带回来的，我和朋友就在那儿吃的饭，味道很好，带回来给你尝尝。”

姜离笑了：“好啊。”

秦渡去厨房把这些菜装了盘子，姜离就在他身边坐下。

秦渡已经吃饱了，就看着姜离吃。

姜离也不会害羞，不会扭捏，任由他看着吃。

秦渡一手托着腮，觉得看着她吃饭，是种享受。

这种机会不多了，他很珍惜这一刻的安稳。

姜离吃完饭后，秦渡便去洗盘子。

姜离双手环胸，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难得温柔下来。

“以后我们俩要是真的出来了，生活在一起，这种事你还要一直做下去。”

秦渡头也不回地说：“为小美人劳动，我可心甘情愿了。”

“时间长了，不会觉得厌烦吗？”

秦渡笑说：“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见我什么时候腻烦过？”

他们在一起一千年了。

那么长的时间，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对彼此展现出一丝厌烦。

除了性格的原因，也是因为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很难会对一些琐碎的小事而起什么心思了。

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他们深深的知道，人还活着，最重要的就是陪伴。

所以从来都不会觉得两个待在一起久了，就会腻味烦闷。

或者说，是这么多年来，都已经习惯对方的存在了。

如果有一天不在了，才会真正的对生活厌烦。

姜离勾了下唇，对他说：“其实我恢复记忆以后，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事？”

“当初救下你，我是不是做错了。”

听到这话，秦渡洗盘子的动作一顿。

随后，他把手洗干净，关了水龙头。

水声消失，秦渡转过身去，眸光深邃地看着姜离。

姜离也对上他的视线。

秦渡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她。

姜离比他矮上半个头，需要抬眸看他。

“怎么会想这个？”

姜离直白地说：“如果当初没有救下你，你会和季小雨一样，轮回了，生活也会变得不一样，或许，也不用死了以后，还待在恶梦游戏，一直谋划这些，走到今天这一步。”

姜离说：“如果当初没有救你，你会成为我心中的遗憾，我会像记得阿姜一样，一直记得你，假如有一天，在恶梦游戏里看见了你，也会像对待季小雨一样，保护你们，把你们平安地送出去。”

秦渡接着说道：“然后你自己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对吗？”

姜离轻笑一声，不可置否。

“没有如果。”秦渡说：“你已经救了我，这件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一千年，所以没必要再去想了。”

姜离看着他，深呼吸了一下，笑了下。

“对，所以我只是偶尔想一想，其实没认真的想，我知道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没办法改变，不过，我还是挺庆幸的，庆幸当时救了你，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这一千年，我能怎么过来。”

“当然还是要由我陪着你啊。”

“是啊。”

秦渡上前，轻轻拥抱了她。

“小美人，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要向前看。”

“我知道。”

姜离拍了拍他的背，说：“快去洗盘子吧，洗完陪我看电视。”

“好。”秦渡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去洗盘子了。

姜离也没再这里看着他，去客厅开电视机了。

她随便点了个综艺脱口秀，听起来比较喜庆。

没多久，秦渡就洗完盘子了，然后又从冰箱里洗了些水果，装成了果盘端出来。

姜离不会轻易感觉到饿，但她的胃也可以说是个无底洞。

只要是喜欢吃的，好吃的，她可以吃很多，一直吃下去。

吃东西是对味蕾的一种照顾和享受。

她一向很热衷于这些。

她的兴趣爱好为数不多，对于她喜欢的，秦渡一向都是尽力的满足。

并且想要做到全部。

做好所有。

两人今天晚上都没有睡，在客厅看了一晚上的电视。

第二天起身，秦渡打算出去买早餐的时候，觉得腰有点不得劲。

他扯了下筋骨，说：“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以为自己是个活人的缘故，坐了一整晚，还觉得筋骨不舒服。”

姜离起身，动了下身子，说道：“我没这么觉得。”

秦渡笑说：“小美人跟我可不一样，你可是天生长生的人，我是后天的，我没你厉害。”

姜离眯了下眼，“嘴贫。”

秦渡拿起手机，说道：“我出去买早餐了，想吃什么？”

“包子油条豆浆。”

“这么简单？”

“早餐而已，你还想吃什么大餐？”

“那倒也是。”秦渡说道：“等着，我现在去买，很快回来。”

“嗯。”姜离应了声。

秦渡便出门了。

但是很快，就有人按门铃。

姜离没想过是秦渡。

他自己知道房门的密码。

姜离过去开门，便发现站在门外的丁佳。

她终于来了。

丁佳是孤身一人来的，什么都没有带。

现在的天气已经转凉了，她却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外套也没穿，冻得鼻头通红。

她大概这几天没少哭，眼睛还是红肿的，脸色泛白，看起来很憔悴。

她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显得很可怜。

姜离见状，轻轻皱了下眉头，然后主动拉着她进了门。

“先进来再说。”

“嗯。”丁佳应了声，声音嘶哑。

这几天，嗓子也没少遭罪。

姜离无声地叹气。

她拉着丁佳坐下，随后又给她倒了杯温水。

丁佳微微弯着背，双手捧着水杯，才觉得身体好像回暖了一些。

姜离就坐在一旁看着她，什么也没说，等她自己沉淀下心情。

丁佳小口小口地把水喝完了，放下杯子，杯底敲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来。

打破了沉默。

丁佳低声说：“我和我爸妈说清楚了，他们很难过。”

姜离静静听着。

丁佳垂着头，又道：“他们很爱我，但是，也理解我，他们最终答应，让我过来了。”

这一过来，大约就是和父母永别了。

但丁佳做出这个决定，走上这条路，并不后悔。

她这辈子，在进入恶梦游戏之前，都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公主，从未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

以前就希望能够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她的愿望或许是强烈了，所以就进了恶梦游戏。

父母爱她，她对父母的爱也是相互的。

父母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她也能为父母付出生命。

哪怕只有一点点几率，她也愿意去做。

“你的父母也很好。”姜离说：“在这一点上，我很羡慕你，我是一个没有父母的人，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感情。”

丁佳闻言，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她：“大嫂，你……”

姜离轻轻一笑，说：“你有一对好父母，虽然不知道出去以后，我们会怎样，但是，我和秦渡都会尽力保护你们的，希望你们都能活着离开。”

“大嫂。”丁佳红着眼睛说：“我希望你和老大也能够活着离开，把现在做梦的一切都变成真的。”

“我们都会努力的。”

“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丁佳认真地说。

姜离笑了。

两人坐了会儿，秦渡就买了早餐回来。

看见丁佳，他顿了下，放下早餐，叫两人过来吃。

他买了很多种，所以量有些多。

三个人吃也很足够。

何况现在丁佳的胃口不佳，也吃不了多少。

秦渡一直都没说什么。

姜离刚才肯定已经听她说了，也跟她说过了话。

自己就不多话了。

看丁佳现在心情也不太好，不能再重复地刺激她。

丁佳勉强吃了点早餐，实在是吃不下了。

姜离对她说：“我次卧里面什么都有，有新的，其他的也都干净，你去洗漱一下，换个衣服，好好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