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老面馆。

店面说大不大。

但是卫生打扫得非常干净。

店里只有一个上菜的服务员。

面都是这家店的老板亲自下的。

听说味道很正宗，大家都喜欢到这边来吃。

等老板在给他们煮面的间隙，秦渡打量四周，问道：“小美人怎么会想要来这儿吃面？”

“听说这儿的面好吃，我想来尝尝。”

“嗯？”秦渡疑惑：“你听谁说的？”

“我……”

姜离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却仿佛忽然间有一根细线般的灵感从脑海中穿过，让她愣住。

那一瞬间，秦渡仿佛也心有所感。

两人的眼神对上，随即轻轻皱起眉头。

姜离缓缓开口：“是在恶梦游戏里。”

秦渡点头，说道：“当时我也在。”

栗城公安局的副本，他们两个基本上都是一起行动的。

姜离把恶鬼打了一顿，问到了出口，让其他人先出去以后，他们两个人在里面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打算去请帮了他们许多的唐法医一行人吃牛肉面。

因为姜离听说了，唐法医他们最喜欢公安局对面的那家牛肉面馆。

很想再吃一次。

姜离记住了。

但是他们找出了恶鬼，出口也显现以后，这些被恶鬼带进虚幻中的人，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知道，自己再也尝不到这家牛肉面馆的面了。

临走前，有跟他们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让他们去尝一尝。

于是后来，他们决定要旅游的时候，姜离决定把栗城加进去。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来尝一碗这里的牛肉面。

一定会很好吃吧。

可是，这些都足以让姜离和秦渡产生什么情绪。

因为他们来了，圆了这个梦的话，就是件好事。

然而，就刚才那一瞬间，他们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

就好像是，明明两个月前，他们刚回来的时候，还对恶梦游戏记忆尤深。

说话间，总是动不动就会提到这个。

可是，他们恍然发现，这两个月来，他们提到恶梦游戏的次数越来越少。

到现在，他们进了这家面馆，如果不是刻意提起的话，他们竟然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会专门来这里吃一碗牛肉面。

好像关于恶梦游戏的一切，都在他们的脑海中被淡化了。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只会觉得，这可能是游戏结束后的后遗症。

又或者是，反正都回来了，忘记那个危险的地方，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可对姜离和秦渡这样敏锐的人来说，这就是明显的不对劲了。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忽略了。

“真的是他们！”

忽然，一道年轻的声音将两人的猜疑打断。

姜离和秦渡转头看去，就看见一对年轻的姐妹花从外面走了进来。

“姜小姐，秦先生，没想到真的是你们！”

姜离和秦渡那么好的记性，几乎是瞬间便认出了她们。

是当时也在栗城公安局这个副本里的玩家。

荆早早和荆晚晚和对姐妹。

“你们好。”姜离淡淡打了个招呼。

荆晚晚明显非常激动：“姜小姐，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们，真是太开心了！”

荆早早比较沉稳，但也掩饰不住的笑意：“真巧啊。”

姜离点了点头。

他们这一桌还有位置，秦渡往姜离身边一座，请姐妹俩坐下来。

姜离说：“没吃早饭的话，就点碗牛肉面，听说味道不错。”

“谢谢。”荆早早说：“之前我们从副本里出来，你们把钱都还给我们了，现在这么幸运的遇见，让我们请两位吃碗面吧，当做是报答。”

姜离对他们的救命之恩，是这两碗面不能比的。

但是他们好像又什么都不缺，什么也不要。

也只能用这种非常朴素的方法报答一下了。

会让他们心里好受一点。

横竖不过两碗面的事，姜离和秦渡便没有拒绝。

很快，姜离和秦渡的面就先上来了。

姐妹俩的还要等一会儿。

秦渡拆了双筷子递给姜离。

姜离闻了闻这面的香味，很让人喜欢。

她尝了一口，味道的确非常好。

怪不得对面公安局的人都喜欢。

老字号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姜离连连点头赞赏：“不错。”

秦渡笑了，也尝了一口。

对面的姐妹俩本来就没吃早饭，这会儿闻着香味，听他们夸奖，口水都要出来了。

“真的这么好吃吗？”

“绝对。”姜离简洁地说。

等姐妹俩的面上来，两人也迫不及待地开吃。

因为味道的确很好，四个人都没说话，先吃了面再说。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

连汤都没有放过。

这个汤底的味道也很绝。

吃了一碗，如果不是胃里盛不下了，甚至还想再来一碗。

吃饱喝足后，姜离把老板找来。

“麻烦明天早上，给对面公安局送一顿早餐，有多少人算多少人，这是早餐钱。”

她把一张卡递给老板。

“里面有两万。”

“两万？！”老板震惊了，拿着银行卡的手都在抖：“姑娘，这也太多了！”

“没事，如果还有剩的话，就麻烦您天天为他们送早餐，直到送完这些钱为止。”

“可是姑娘，对面公安局都是人民警察，他们不愿意接受群众的礼物。”

“这不是礼物。”姜离说：“他们问的话，就说，这是他们在一场案件中，牺牲的同僚送给他们的心意吧，虽然迟到了很久。”

老板见状，看不透面前这个漂亮的姑娘眼里的情绪，但挠挠头，只能瘦下来。

“姑娘放心吧，我们这是老字号了，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有劳，辛苦了。”

老板又去忙活了，服务员把桌子收拾好了以后，四人继续坐在这儿说话。

姜离看着荆家姐妹，问：“你们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恶梦游戏里出来的吗？”

荆早早说：“不清楚，我们刚过了一个副本出来，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再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了。”

荆家姐妹的家境不错，父母就他们一对女儿，非常宝贝。

两个女儿一起昏迷不醒了，自然会送到医院里面救治。

好在昏迷的时间不算太长，家底还留着，生活能够继续。

她们恢复的也快。

她们也是因为父母要求，希望她们出来散散心，才到处旅游的。

可能是因为栗城的这个副本里，碰见过姜离这样的人，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于是她们便过来了。

想看一看这座城市，和游戏里有什么不一样。

她们也是昨天才到的。

就住在附近的酒店里。

结果出来吃早餐，就碰见了姜离和秦渡。

别提多开心了。

姜离和秦渡对视一眼，这情况，倒是跟他们差不多。

也是一睁开眼，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荆晚晚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感慨道：“当初，我们进入那个游戏里的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够了积分就能出去，但是每次进副本，谁知道能不能出来啊，总觉得，就会死在里面了，没想到竟然一睁眼就出来了，这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荆早早点头，道：“是啊，刚醒来那几天，总觉得不真实，好像是个梦，好怕梦醒。”

“梦？”

姜离低声喃喃了一句。

蓦然间，心跳得好快。

她皱了皱眉，然后对她们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今天还有事，先走了。”

“姜小姐！”荆早早叫住她：“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吧，保持联系？”

姜离跟她加了微信，但是她看着列表里多出来的好友，深深地看着荆家姐妹，说道：“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她说完，便和秦渡离开了。

留下荆家姐妹在原地面面相觑。

“姐，姜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荆早早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姐，这还有什么不安的？咱们都已经从那种地方出来了，以后都会好的。”

荆早早有点恍惚：“是吧。”

姜离和秦渡离开面馆以后，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回到了酒店。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但是面色很凝重。

姜离握着手机，看着微信上寥寥几个联系人，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在面馆里产生的不对劲，还有荆家姐妹的话。

“做梦……”

姜离率先出声，声音很低，就好像是忽然间有了顾忌，不敢大声打破什么一样。

秦渡转头，深深地看着她。

“小美人。”

姜离对上他的视线，抿唇，半晌说道：“从醒来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

然而刚才在面馆，荆家姐妹那几句话，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们，就好像是那梦中人！

秦渡忍不住伸手，把姜离揽了过来。

他声音很沉：“小美人，你知道，如果我们的猜想是正确的，这有多可怕吗？！”

秦渡和姜离从来都不觉得副本里有多可怕。

就算身处于最后一个副本内，经历了危机和死亡，也不会害怕。

但是此刻，两人竟然都被自己的猜想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从来没有什么比期望成真，却转瞬成空更让人害怕的事情。

不管是秦渡还是姜离，两个人什么都不怕，却最希望能够让所有人都出来，两人过着安稳的日子，可以肆意的规划讨论着未来。

这就是他们理想中，最美好的生活。

期望已实现，就不愿意再回到之前的努力当中。

他们都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可是他们又那么敏锐聪明。

终究还是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两个人紧紧相拥，是前所未有过的力道。

姜离闭了闭眼，竟是比秦渡还更先清醒过来。

“秦渡，我从来就不是逃避的人，这一切若是假的，我会打破这份虚假，创造属于自己的真实，只是……”

姜离顿了下，哑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

秦渡闻言，搂着她的手臂绷紧了。

“姜离。”他低声叫她的名字，是仅有的几次，带着几分沙哑和缱绻。

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她的长发，问：“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房间里寂静了半晌，姜离低声说：“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虚幻是假的。

尤其是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反而会更加的踌躇和担心。

因为会害怕这虚幻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然后让他们坠入更深的地狱中去。

秦渡闭了闭眼，显然也很明白其中的道理。

但虚假之所以能够让很多人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全是因为这些假的，把自己心中最深的妄念变成了真。

就像他们现在的生活，多好，多安稳啊。

而且，他们本来就打算好了，这次旅行结束回去，秦渡就要向姜离求婚。

他们什么都有，结婚的一切都能很快安排好。

他会尽可能的给姜离最好、最盛大的婚礼。

明明一切，都那么的美好。

是他们都向往，并且期待的。

忽然间明白过来，这全都是假的，其实一样都没有成真，这种难受就犹如拿着刀在一点一点地剐着心脏。

挥之不去。

客厅里，秦渡和姜离沉默地拥抱着。

直到天黑了，手机传来了声音。

姜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是季小雨恩他们发过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的手指微微发颤。

“接吧。”秦渡低声说。

姜离抬眸看了他一眼，按下接听键。

果不其然，季小雨一群人灿烂的笑脸出现在视频里。

“姐，秦大哥，我们到c市了，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啊？”

“老大，大嫂，这都十月份了，c市这边还没有入秋呢，咱们穿个短袖还热，简直神了！”

“你们赶紧过来跟我们汇合啊！”

一群人的兴致非常高。

季小雨又兴致勃勃地说：“c市有好多景观点，而且还有很多特色小吃，还有独一无二的奶茶，我太喜欢了！”

秦渡和姜离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哪里好玩，哪里的东西好吃，最后都会加一句：“老大、大嫂，你们快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