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最后一次回到这个洞府见到姜离的时候，明明是想要好好怀念一下。

如果见到了姜离或者姜北，她是想好好说话的。

可说着说着，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最后和姜离闹得很不愉快。

甚至气得姜离说出了她们再也不是姐妹的话。

她难受，可是，气愤却更多。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对了。

所以赶紧走了。

之后，她再也没有出现在姜离和姜北的面前。

后来，天地灵气溃散。

她以为自己也会姜离他们一样，变得越来越弱。

这样的话，或许她可以解脱的。

或许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姜离和姜北的身边。

再次成为他们的家人。

可没想到，她的这种黑暗已经不是天道所能够左右的了。

她依旧在变得越来越强。

这种黑暗能够麻痹人心，也能够控制人心。

直到二十年前，她在这股力量操控下，做了最可怕的一件事。

但是同时，她却又要感谢那一次的事件。

原本，以她的能力，是不可能让秦渡有机会同归于尽的。

但她也想要对抗那股力量，所以顺从了秦渡。

她希望自己能死亡，或许可以摆脱这股力量。

但是没想到，她和秦渡进入了鬼蜮空间后，因为血脉问题，肉身虽然已经死了，可灵魂依旧很强大。

他们就这样成功在鬼蜮空间里生存了下来。

不过，因为死亡的问题，她的灵魂有一段时间能够暂时和那股力量分开。

或许是因为容器和能力相互制约的关系。

只要她做的事情不是太过分，直接威胁到它，它也是管不着的。

所以她才能在这里面一直保下秦渡。

或许，严格一点来说，是因为那东西始终就是一团黑暗罢了。

其他的东西都不懂。

缺了她的思想，它比机器还不如。

所以，它根本就弄不明白，秦渡和姜离会对它造成什么样的威胁。

这样也好。

若不然，秦渡也不能一直存活下来，包括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组织。

也许，很多东西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

毕竟，像他们这样从天地初开就存在的人，一向明白一个道理。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

一个东西的存在，不管怎么强大和反常，也总有能够对抗它的东西。

关键在于，我们能不能发现，并且为之努力。

当初，齐悦打伤姜离的事情，不仅她自己觉得震惊和难以接受。

姜离自己也是这样的。

后来姜北知道了，他也很难受。

对家人生气，是因为有感情。

感情越深，气越大。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有那么一刻。

所以，现在听说齐悦自己也不是出于本意，姜离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她承认，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齐悦打伤她的那一掌，她依旧耿耿于怀。

因为是很在意的，才会如此。

秦渡看着姜离，虽然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眼神微微闪了一下。

很快的速度。

只有他能够捕捉到。

她心里是舒服了点的。

秦渡轻轻一笑。

又分别给两人倒了杯茶。

“过去的事情说开了就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怎么对付恶梦游戏的事，不要浪费时间了。”

秦渡和姜离看向齐悦。

按照她刚才所说的，她其实能够完全脱离那股力量，是有时限的。

而且，说不定，那股力量因为一开始是从她身上衍生出来的，所以彼此之间，会有特殊的感应。

所以，她才会选择这个恶梦游戏怎么都触及不到的地方来跟他们说话。

齐悦说：“如果能够清空这个恶梦游戏，或许可以击散那股力量。”

“清空？”

齐悦点头：“是。”

她看着姜离说道：“姐姐，我知道，恶梦游戏里很多副本里的恶鬼都和你们有关，如果你能劝服他们，跟我们一起抵抗，不再杀人了，说服越多的玩家也一定抵抗，说不定我们能够成功。”

“意思是，把恶梦游戏的最大能量源切断，让它无法再有补给？”

齐悦说：“这是其中一个。”

姜离眯了眯眼，望着她：“还有一个是什么？”

齐悦抿了抿唇，道：“我和恶梦游戏是一体的，如果你能杀了我……”

姜离眸光一顿。

齐悦垂下头，低声说道：“在我和恶梦游戏合体的时候，如果你们把我杀了话，或许才能够永远终结这个噩梦。”

恶梦游戏一开始，是从她的心里衍生出来的。

到最后，她已经不能控制了。

甚至还要处处提防着这个东西。

但不可否认，它们是可以共用一具肉身的。

他们有一段时间，一定会合体。

只有那个时候，恶梦游戏才会有一个实体，才有机会，能够被击杀。

否则的话，什么都是一场空谈。

无形的东西最难掌控，只能等到有形的时候才有机会对付。

但是齐悦说出这话的时候，姜离和秦渡都没有回应她。

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到姜离垂眸盯着面前的茶杯。

秦渡看着她。

好一会儿，姜离仍旧没有反应，倒是秦渡先出声了：“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别的吗？”

齐悦摇头，说：“我最了解它，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可行，我一定会告诉你们。”

而连同她一起杀掉，是最直接，也是最有用的办法。

但是，要做这件事之前，就一定要先联合起玩家和恶鬼们的力量。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任由秦渡建立起组织的原因。

秦渡说：“要联合所有玩家和恶鬼是不可能的。”

人性贪婪，有人要对抗，自然也有人愿意接受。

恶鬼也是一样的。

如果是柳絮他们的话，完全没问题。

他们早就想解脱了。

如果有机会对抗这个游戏，他们会毫不犹豫，哪怕灰飞烟灭。

但如果是之前在警局查凶杀案的那个副本，作为恶鬼的林休，在现实世界里就是一个变态杀人犯。

在这种副本里成为主宰，能够让他继续杀人，他会非常乐意，绝对不可能跟他们联合起来对付的。

齐悦说：“我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别忘了，那些人和恶鬼都不知情，只要我们能联合一部分，恶梦游戏就要少掉大半的能量，我们选定好时间，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完成这些，也许是能够成功的。”

“万一失败了呢？”

一直没说话的姜离忽然出声问道，转头定定地望着她。

齐悦一愣，眉头微微皱了下，低声说：“如果失败了，大不了就是我再死一次呗。”

姜离眯起眸子。

齐悦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轻快地说：“反正我之前就死了，还有机会再死一次已经很不错了。”

她看向姜离，说：“我很感谢姐姐在很久以前把我创造出来，让我有了这么漫长的生命，经过这么多事，其实我都已经疲惫了。”

被恶梦游戏制约操控的这些年，她真的好累。

可是再累，都没有办法寻求一个解脱。

她是第一个，被困在这里面的人。

她也是第一个成为恶鬼的人。

如果有解脱的机会，她毫不犹豫选择真正的死亡！

姜离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先做完第一步。”

齐悦看着她，问：“姐姐是答应要和我一起实施这个计划了吗？”

“这个计划究竟要不要实施到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连第一步都完成不了，还谈什么后面？”

齐悦抿了抿唇。

随后，她说道：“不管怎么样，姐姐选择相信我，跟我一起努力，我很高兴。”

“别高兴得太早。”姜离冷漠地说完，便起身。

“如果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就送我们出去。”

“还有一件事。”齐悦连忙说。

姜离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快点说完。

齐悦说：“我想把步北送出去。”

姜离这才正眼看她。

“我知道的，姐姐也不希望他留下来，面对这么危险的事。”

“是。”姜离说：“我的确不希望他留下来。”

若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狠心直接送他去轮回。

就是不希望他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但是现在……

姜离说道：“现在的人是步北了，不是光，也不是姜北，他已经是个全新的人，忘记了我们，我们不能再作为他最亲的人，自私的替他做决定，他有自己的选择，哪怕选择死，也是他愿意的。只要是他选择的路，我会支持他走下去。”

但是，如果真的有危险威胁到他的性命，她作为他的姜姐姐，也有自己的意愿去救他，保护他。

齐悦忽地退后了两步，脸色好像白了一下。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残忍的事实。

当初的三个人，真的回不到从前了。

他们都变了。

齐悦深呼吸着，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

她笑了下，说：“既然姐姐有自己的想法，我就不多说了，希望你们回去以后，能够尽量多集结一些人，等我和恶梦游戏结合的时候，我会给你们开权限，让你们在短时间内，能够选择进入任意副本，不需要通关就能够再次出来。”

姜离说：“到时候再联系我们。”

“嗯。”齐悦点了下头。

之后，她便将他们送出去了，跟他们分开。

秦渡和姜离回到城堡，坐在客厅里。

姜离一个人陷在宽大的沙发里，秦渡问她晚上想吃什么，都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秦渡微微叹息一声，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小美人还在想齐悦说的话？”

姜离垂眸看他：“我不相信她没有别的办法。”

秦渡握住了她的手，说：“也许还有别的办法，但是，她或许觉得，这是最可行，成功率最大的。”

姜离看着他，却是摇了摇头：“不，秦渡，我最了解她。”

光和暗都是她创造出来的。

若说了解，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

齐悦哪怕只是垂下眼，她都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秦渡握着她的手不由收紧。

“小美人，不用再想了，就像你的说，我们先完成第一步，如果连第一步都完成不了，后面的事情，就算还有别的办法，也不能实施。”

姜离看着他，目光深深，好一会儿，她终于是没有再说。

“好，那就先这样吧。”

秦渡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他有点害怕她会继续说下去。

姜离了解齐悦和步北，而他了解她啊。

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会说什么。

所以才会阻止她。

只要不说，他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只要不说，还有的“别的可能”，也不会摆在明面上去实施。

他连忙转移了话题：“晚上到底想吃什么？你点还是我帮你点？”

姜离对他说：“你知道我的口味，你自己去点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秦渡摸了摸她的脸，点头：“好。”

他起身，朝厨房走去。

姜离忽然说：“秦渡，我不想让齐悦死。”

秦渡的脚步忽然顿住。

他站在原地，没有回头，高大的身躯却是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他抿紧了薄唇，身上散发着一股低气压。

许久，他散了这股气息，语气如常地说：“我明白，就像我也不希望你出事一样。”

姜离垂着眼眸，一动不动，也没有再说话。

秦渡又迈开了步子，走进了厨房。

两人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但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

正因为太清楚了，才发现，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

姜离不希望齐悦死，因为齐悦毕竟是妹妹。

当步北转世，忘却前尘以后，齐悦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从始至终，最亲的人。

哪怕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

可她始终放不下。

但如果她希望齐悦死的话，最后跟恶梦游戏合体，拥有一个实体让他们解决的办法，就不可行了。

想要这个计划成功，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

既然齐悦可以，那么，创造出她的自己，也可以。

或许，步北也可以。

要不然的话，齐悦最后也不会刻意提起步北，希望送他出去。

因为她担心他，会作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他们都不希望这个意外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