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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天珠尘缘录

苏璟点了点头道:“认得出!”唐子昔顿时有些泄气,好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站在我身边别出声可能会好一些。”话语未落,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带我们去哪儿?你家主子可是吩咐过让你们对我们客气点的,你别想着动用私刑啊。”

是他!唐子昔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一脸惊奇地看着走进来的几个人,他们居然还活着。

当先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虽然披散着头发,但是唐大小姐还是一眼就认出正是那位江天晓,也就是江初晴的哥哥。紧跟着走来的自然就是那个声音酷似李陵的许晨蕉了,只不过他此刻的神情有些憔悴,衣衫也破了好几处。

苏璟一把拉住蠢蠢欲动的唐子昔将她拖到身后,上前半步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奚老带着几个下属隐进了黑暗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能好好说话

许晨蕉似乎这才看见站在台阶上的二人,拱手笑道:“苏兄,我们又见面了。”

苏璟点了点头道:“让二位久等了,请坐!”待到二人坐定,两个一身黑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在二人手边轻轻放下茶盏,他才接着道,“这里条件有限,没有好的茶水可以招待二位,还望海涵。”

许晨蕉正在默默观察着大厅内的环境,闻言立马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苏兄说的哪里话,在这里能有一口茶喝已经很是难得,不瞒你说,我可是好些天没喝到一口热水了。”说完一口喝干了茶水,接着身子朝后一仰满脸惬意地道,“这椅子真不错,比那又冷又硬的石头强多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天晓突然出声道,“我是个粗人,直来直去惯了,不会学你们读书人那样绕弯子。你让人把我们带到这里,怕不会是为了请我们喝一口茶。”

苏璟缓步走下台阶,一边走一边意味深长地道:“如果我就是为了请二位饮茶呢。”

江天晓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江某怕是要失陪了,在下可不是你那些下人,没工夫陪你磨叽。”

“江兄!”许晨蕉一听要糟,就江天晓这个臭脾气,不把人惹毛才怪,赶紧打圆场道,“我这兄弟就是个急性子,加上伤势一直反复,人未免就更焦躁了些,还望苏兄莫怪。”说完瞪了一眼又要开口的江天晓。

苏璟看着二人笑道:“江天晓,颍州人士,曾是金吾卫的密探,因为酒后误杀某大臣之子而被金吾卫除名,而后不知所踪……”

江天晓闻言只是冷笑并不接话,只听苏璟又道:“……后来虽然查明,那人是罪有应得,金吾卫欲重召其回去效力,却被其以‘不与尸位素餐之辈同流合污’为由拒绝。谁能想到,数年后却出现在偏远的梁州,还成了府衙的一名护卫。”

听到这里江天晓怒哼一声道:“既然底细都被你调查清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江某皱一下眉头便是孬种。”

苏璟笑了笑,自顾自接着道:“江湖上盛传其义薄云天,为人更是重情重义。不说别的,为了当初的一句诺言就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说实话我也是极为佩服的。这样的好汉子,我倾心相交还来不及的,又怎么会怪他呢。”

江天晓瞥了他一眼,道:“不敢当!江某只是从不行一些鬼魅伎俩,专在背后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点倒是与阁下略有不同。”

苏璟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唐子昔率先忍不住了,怒而上前道:“你胡说八道!”好在她没有被气昏头,说话之前变了声调,听起来声音尖细古怪,二人本就与她不熟,一时倒也没听出端倪。

江天晓瞟了一眼叉着腰的小个子,淡淡地道:“是不是胡说,问问你的主子不就知道了?”

“你!”

唐大小姐顿时为之气结,亏她之前因为他是江初晴的哥哥还对他颇有亲近之意,没想到他的嘴居然这么损,一来就对她的璟哥哥冷嘲热讽不说,现在居然还拿话呛她。

俗话说得好,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大小姐学他的样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就算少主人再怎么不好,至少比某些连亲妹子都不管的人要好得多。重情重义?亲妹子被一群大男人逼得当街抹脖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重情重义了?依我看……”

“你住口!”

江天晓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然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站了起来,双目死死地盯着唐子昔喝道:“这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若敢胡乱捏造,信不信我一掌打得你五脏俱裂!”

唐子昔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退完又觉得太没面子,咬牙将小胸脯一挺就要再撂几句狠的。

就在此时,她的身旁忽然掠起一股风,一个身影飞快地掠了出去,只听见‘嘭嘭’两声闷响,接着身影掠了回来,再次挡在了她的身前,看着从墙壁上滑落的高大男子冷冷地道:“你若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要你一条腿!”那斩钉截铁的语气,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他话的真实度。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身边的许晨蕉还没反应过来,江天晓的身子就已经倒飞了出去,等他想要挥掌去救,苏璟早就回到了原处。

江天晓在许晨蕉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捂住胸口看着一身杀气的苏璟,突然咧开嘴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仿佛见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般,喘息着道:“原来,你也有弱点!”

苏璟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突然,他脸色一变张嘴便喷出一口鲜血,而后萎靡倒地。

许晨蕉大惊失色,急得在身乱摸,可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出来。

自觉闯了祸的唐大小姐藏在苏璟的身后,神情忐忑地从他的肩上偷偷看过去,见到江天晓口吐鲜血的凄惨模样忍不住捏紧了小拳头。

苏璟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朝黑暗中的某处看了一眼,接着瘦小的奚老便走了出来,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手忙脚乱的许晨蕉,瓷瓶上写着三个字‘雪蝉丸’。

许晨蕉正忙着给江天晓运功疗伤,见到小瓷瓶不由大喜过望,道:“多谢!”说完感觉不对劲,抬头一见到笑眯眯的奚老,神情顿时僵住了。

江天晓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直咳得撕心裂肺,仿佛时刻都会断气一般。

许晨蕉顾不得问奚老,把心一横倒出了两粒药丸,一粒塞进了自己嘴里,一粒喂给了江天晓。一边迅速炼化药力,一边观察江天晓的反应,见他呼吸渐渐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汗珠叹道:“你们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动不动就打,能解决问题么?”

唐子昔的头立马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显然极为认同他这句话。

不过两个当事人显然都没觉得自己有错,一个纹丝不动,一个喘息不停。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为谁效力

许晨蕉越想越生气,突然将袖子一甩,兴味索然地道:“既然大家都撕破了脸,我看也没必要再假装和气,累得慌!”

他扭头冲一旁的奚老道,“这‘雪蝉丸’虽然珍贵无比,但是是你们无故打伤人在先,所以说起来还是我们吃亏了。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事就这么算了。”接着又转向苏璟道:“我们杀了你的手下,你杀了我们抵命,这无可厚非。但是堂堂男子汉,还请光明正大的来,偷袭算什么本事。”

“偷袭?”苏璟似笑非笑地看着貌似理直气壮的许晨蕉,道:“你觉得对付你们这两个小角色,还需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奚老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盯着二人。之前就是他出手抓住了二人,所以二人心中清楚得很,就算他俩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偷袭’二字纯粹是为了恶心对方故意讲的。

看人家现在这反应,显然并不打算给他们机会单打独斗,这样一来他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许晨蕉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手下高手众多,你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但是那又有什么分别,反正你是不会杀我们的。”

苏璟顿时来了兴趣:“理由!”他有一件事确实要交给充满这个正义感的小捕快去做,所以对他倒是多了一份耐心。

许晨蕉看了一眼在他背后探头探脑的唐子昔,道:“理由有二,一是因为她,如果我没猜错,她在你心中的地位极其重要,你会为了保护她而出手伤人,但是绝对不会杀我们,理由同上。刚刚的‘雪蝉丸’就是最好的证据。二是因为你,你的身份让你不会轻易杀掉我们。关于你的真实身份,虽然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差不了多少。”

唐子昔愕然地张大了嘴,这还跟她有关?

苏璟的眼中浮起一抹玩味的神色,饶有兴致地道:“那你说说看,我是何身份?”

许晨蕉回头看了一眼江天晓,把心一横道:“这个其实不难推测。这里既然是传说中安阳王的陵墓,那么这些人,应该就是当年保护安阳王撤退的亲卫,作为他们少主人的你,就算不是那条漏网之鱼想必也差不了太远。”说完偏头看了一眼奚老的反应,谁知他脸上波澜不惊,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苏璟沉声道:“继续!”

许晨蕉有些牙疼般地龇牙道:“你费尽心思把我们留下来,表面看来似乎毫不在意我们杀了你的手下。但是这些肯在陵墓中数十年如一日悉心守护的人,自然不会是普通的亲卫,你怎么可能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如果我没猜错,你与我虚以委蛇无非是想从我手中得到杜仲谦跟西凉国勾结的证据。我这次奉命来梁州虽然受的是密诏,但是我心中很清楚,根本防不住你们这些居心叵测的人,一定会走漏风声。我不妨把话跟你挑明了,杜仲谦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他的罪证我也早已八百里加急送回了洛阳,此刻怕是已经快到了,你想做什么也晚了。姓杜的死定了!”

苏璟颌首道:“有点道理!如果我真是你说的那个人,自然会护他周全。”

许晨蕉又将矛头指向江天晓,道:“你就更离谱!好好的逞什么能,就算你要试他的深浅,至少也先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打起来我也好搭把手。现在好了,你受了这么重的内伤,想跟你联手突围都不成了,现在还不是只能任由人家宰割。还要我出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人家不要杀我们,我一个锄奸惩恶的捕快,何时干过这样下作的事情?”

江天晓此时已缓了过来,怒道:“这个小矮子居然敢拿晴晴开涮,我就是忍不了。”说完似乎还是气愤难平,顺带瞪了她一眼。

唐子昔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小矮子说的就是自己,别的她也就忍了,居然骂她小矮子,她这暴脾气又上来了,捏着嗓子叫道:“谁拿她开涮了,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你没脑子的吗?那些铁剑门的人找不到你,自然就盯上她了。摊上你这么个哥哥,她真是倒霉。”

许晨蕉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倒是信了几分,道:“我早就说了,不要跟初晴妹子说你在梁州,你偏偏不听。”

见江天晓一副神色黯然的模样,他还是没忍心接着埋怨,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这次来的领头人物是第六代弟子中的翘楚韩虔,之前我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此人为人仗义颇有侠义之风,而且为人公正绝对不会徇私,虽然的那个是他的堂弟,倒也不至于会滥杀无辜,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大不了一起死便是了!”江天晓突然冒出一句话,“晴晴有她师父去救,救不了也会替她报仇。这辈子算我欠她的,下辈子我还她就是了。”

“好!”苏璟突然大喝一声,赞道,“不愧是皇后的人,自然有一番气派。”

这话一出,整个大厅内都安静了,每一个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外焦里嫩。

江天晓更是闻之色变,霍然抬头看向苏璟,那目光里的杀气犹如实质一般,让正巧与之对上的唐子昔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许晨蕉扭头看向身侧的人,叫道:“江兄!”他在期待对方的否定,然后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天晓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突然仰天发出一阵狂笑,道:“不枉费我在梁州苦守数年,你果然是娘娘的心腹大患。当年娘娘一时心软未能将你们母子斩草除根,真是失策!”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然之色,对目含殷切的许晨蕉道,“这些年我藏在杜仲谦身边,你以为真的是为了当初在总捕头面前许下的诺言,誓要将金吾卫的蛀虫从上到下清洗干净?”

许晨蕉看着突然变得陌生的结拜兄弟,喃喃地道:“难道不是吗?当初是你亲口跟我说,痛心作为陛下左膀右臂的金吾卫,上下沆瀣一气,沦为某些人清除异己、伺机敛财的工具。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所以从来不曾怀疑过你话语的真实性……”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江天晓的肩膀,急切地道,“是不是有人胁迫你?是不是有人拿初晴妹子的性命胁迫你?”

他知道在这个尘世间,只有这个唯一的亲妹子是江天晓的软肋,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充满热血和抱负的青年沦为后宫争权夺利的帮凶。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交易

但是江天晓的反应并没有如他想的一般,而是摇头道:“没有人胁迫我,皇后娘娘待我恩重如山,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完对唐子昔拱手道,“江某之前因为牵挂舍妹所以情绪激动,言语间对姑娘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唐子昔正在认真听他们兄弟二人对话,江天晓突然态度大变对她道歉倒弄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忙不迭还礼道:“没事没事!”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的话也不太好听,同样请你见谅。”

她偷偷打量着江天晓,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前后的差别这么大,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忍不住有些恶意地揣测——莫不是鬼上身了?转念又为自己的恶意揣测有些难为情,人家分明是担心妹妹才妥协,到自己这里怎么就成了鬼上身了。

只听江天晓又道:“江某在江湖上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是却也恩怨分明,你既然能说出舍妹被铁剑门的人逼得当街抹,抹脖子的事,自然清楚详情,还望告知一二。江天晓感激不尽。”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唐子昔,神情极为迫切,显然极为关心这位妹子。一旁的许晨蕉也暂时放下了争执,同样目光紧盯着她。

果然是为了江初晴!唐子昔的脸上顿时露出恍然之色。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她当下一五一十的说了,连江初晴的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尤其是那句“我宁愿死也不会出卖我大哥”,简直拿捏住了其的精髓,把那种决然而带着凄美的神情都表现出来了。

苏璟在一旁忍不住嘴角含笑,这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调皮,真希望她这份心境永远不会被破坏。

不过他不会告诉她,当时出现在窗棂后打落江初晴长剑的人正是他。

听完唐子昔深情并茂的讲述,不止是江天晓,连许晨蕉都忍不住眼角带泪,两个前一刻还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汉子,现在为了同一个女子而再度同仇敌忾,不约而同地恨声道:“铁剑门!”

唐子昔一听这苗头不对,心中暗忖:自己这样一说,好像是在给铁剑门拉仇恨,这不是让他们往死里结仇吗?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别干这种损阴德的事比较好。而且仔细想想,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是这位先杀了他们的师弟,但是江家姑娘也说了,是那个姓韩的从一群无赖手中救了她,而且后来他们还和和气气地跟鹏程哥哥一起上了楼,看起来又不像是仇人的样子……

她心中有了计较,赶紧补充道:“不过,我听江家姐姐说,是那位姓韩的从一群无赖手中救了她,而且那位姓韩的也说了,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只是想从她口中得到江家大哥的下落。”

许晨蕉闻言点头道:“想必那位就是韩虔韩兄弟了,果然有大派弟子的风范。”

江天晓却并不领情,冷哼一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想拿晴晴当人质?”

许晨蕉张口就要反驳,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没有出声,因为他说的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性,毕竟在没有亲眼见到江初晴之前,一切都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

“好了!你们的私事说完,现在该我说了。”

一直静默不语的苏璟终于淡淡地出声了。

几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看向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

苏璟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也没有废话,而是直截了当地道:“我需要你们两个替我做一件事,作为回报,我也会答应你们一个条件。当然,你们可以选择拒绝。”说完他的目光淡淡地看向一旁的奚老。

奚老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刚好站在一个离二人不近不远的位置,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又保证他们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

许晨蕉一看这阵势就明白了,这哪里是交易,分明就是胁迫。还真是现世报,他刚说完胁迫,马上自己就被胁迫了,只好苦笑道:“阁下有事就直说吧,形势比人强,能答应的我自然不会含糊,但是不能答应的,就算杀了我也不会答应。”

苏璟点点头,目光转向江天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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