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深沉而醇厚的钟声响彻京城。

秦庚起身，穿好衣服，来到房顶上，隔着重重大雾，望向皇宫方向。

钟声代表万隆终于饿死了。

太子洪承乾是个狠人，可惜生不逢时。

“哪来的钟声？”

“好像是皇宫方向”

……

周围不少住户走出家门，或者爬上房顶，朝着隔着大雾皇宫张望。

很快，就通过窃窃私语，知道是万隆死了。

没有任何人露出悲戚的表情。

“皇帝怎么突然驾崩了，前不久还是好好的”

用棉被包裹着凹凸有致身材的洪筠，飞仙一样飞了上来。

说完，洪筠打了个哈欠。

一年见不了几次的缘故，这些日子，洪筠和秦庚大部分时间都在办事，精力消耗的不轻。

“是饿死的……”

秦庚简单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

这个事情京城上层知道的不在少数，洪筠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忙着。

洪筠清丽脱俗的小脸上露出了震惊表情，万隆居然是亲生儿子软禁，饿死的。

要是传出去，一定震惊天下。

洪筠道：“洪承乾为人处世与万隆截然相反，定能挽回大奉的颓势。”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总是有些天真的幻想。

秦庚笃定道：“不能，洪承乾什么都不做，彻底放权，靠着团练武装，大奉还能苟安個二三十年。洪承乾如果拼命的忙活，拯救大奉，会让大奉这个店铺提早关张。”

洪筠露出不信的表情。

作为武道强人，她一向认为事在人为。

“我们打个赌”

“好”

洪筠答应之后，道：“如果你是洪承乾，你会如何做？彻底放权？”

“不，只是说说而已，我若是洪承乾，我有上中下三策。”

洪筠没想到秦庚有这么多对策，好奇道：“上策是？”

“带着二十几万边军，迁都南方，这样既甩掉了北方这个负担，又避免了被蛮族和农民军两面夹攻。”

这个法子，有个缺陷，如果蛮族像满清一样抓住机会迅速南下，有可能失败。

这样的事情，北宋末年也发生过，奈何赵九妹的跑路功夫太强了，直接跑到了海上，没有海军的金兵只能望洋兴叹。

“这倒是个好法子，那中策呢？”

“和异族联姻，借虏平寇，不过有风险，异族可能不走了，大臣也未必会同意联姻。”

“确实是个中策，下策呢？”

“宣布免除北方赋税，人头税一年，破格将秀才提升为举人，童生提升为秀才，举人提升为进士，边军中下级武将全部晋级，百官的俸禄加倍，上层文武全部封爵，然后去投奔农民军。”

洪筠被秦庚最后的转折弄的愣了好一阵，才开口：“这哪里是下策，明明是上上策。”

洪筠完全能够想象倒时候农民军会多么的欢迎洪承乾，洪承乾夺取天下的过程会有多顺利。

“是嘛”

秦庚笑道。

这个法子，是参考了西汉末年。

表面上看是王莽的锅，实际上不过是背锅，严格算起来，刘家那一堆龙子龙孙的责任比王莽大得多，却不但苟过了乱世，还二造大汉。

洪筠好奇的问：“你说如果洪承乾知道这三策，会采纳嘛？”

秦庚毫不犹豫道：“一条也不会，这些都有一定风险，而厌恶风险是人的天性。”

洪筠一愣，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阵，洪筠有些不舍的说：“我出来有些日子了，该回慈航静斋了。”

“路上小心”

秦庚关切道。

洪筠摸了一下瘦削的肩膀，不久前，她和一个魔道中人交手，受了小伤。

就在这时，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沙飞到了秦庚的眼睛里，把秦庚的眼泪弄出来了。

洪筠感动道：“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秦庚实话实说道：“我是风沙迷了眼睛。”

洪筠：“……”

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哄哄自己吗。

这个木头男人。

沉默了一阵，洪筠轻声道：“师父，说过几年就让我接任掌门之位。”

“那恭喜你了”

秦庚有些感慨，当年差点倒毙在路边的女童，转眼就要成为正道大派的掌门了，人世间的际遇之奇妙，莫过于此。

“我一点也不想当，我心里只有武道。”

洪筠说道。

“我终有一天，会超越你。”

洪筠又补充了一句。

秦庚看了洪筠一眼，他和洪筠现在的关系很奇特，像是情侣，又像是朋友，又又像是竞争者。

“好多雪，扫雪喽”

声音从街道上传来。

秦庚目光投向了街道，一片白茫茫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看清了。

除了扫雪的，还有各种为生活忙碌的。

完全把万隆的死忘记了。

世界不以任何人为中心，大家都很忙。

秦庚这段时间有点膨胀的心，恢复了冷静。

自己只是一个侥幸长生不老的人，并不是世界的主角。能让自己死的方法太多了，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

来到天牢。

“秦爷”

“秦爷”

……

看到秦庚的不管是小卒子，还是官吏都得喊一声，秦庚身上的光点太多了，资历老的吓死人，实力不错，人缘好的堪比宋江。

来到里面，秦庚惊讶的发现，张小敬等人正在吃烤羊肉，喝烈酒。

秦庚很无语，大早上吃这些。

一问才知道，是这帮赌鬼的夜宵，没吃完。

坐下对付了几口，秦庚去伙房领到粥桶，没有立刻开始送饭，而是聊天。

天牢这个地方最讨厌的就是奋斗逼，喜欢内卷的。

前不久，有个新来的狱卒，家里条件不太好，想通过表现好，不把自己当人，获得上面的赏识，卷的大家好像混吃等死一样。

一段时间之后，的确获得上面的赏识，然后被大家伙整惨了，不得不离开。

那一刻，秦庚觉得胥吏世袭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没有工贼生存的空间。

当然，只是一刻，毕竟，胥吏世袭制的岁月静好，是建立在其他人的负重前行上。

聊了好几炷香的时间，秦庚慢腾腾的拎着粥桶，来到了天牢新人，北方三十六路反王之首的高闯，所在的玄字七号牢房。

这位由于是马贩子出身，对骑兵很重视，巅峰时期拥有数万骑兵，当然不是真正的骑兵，是那种骑马步兵。

在大奉的土地上，纵横七年，打败了无数的官军，杀戮了不知道多少大户、小户。

也遵循了流寇主义必然败亡的规律，不久前，兵败被俘。

啪啪啪……

狱卒们对被锁链束缚着的高闯进行疯狂鞭打，虽然身上的伤触目惊心，高闯却没有吱一声。

可谓是真汉子。

不过秦庚一点同情也没有，看的太多了，早就没有感觉了。

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糕点，一边吃一边看高闯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