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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穿回二十年前领养我自己

“别提当年,”女老师摆手道:“我就差一道选择题,想想都心碎。” 火锅吃完大伙儿说说笑笑着各自散了,姜忘送别最后一个朋友,一个人靠着车吹了很久的风。 他本来想抽烟,又因为季临秋想着把烟戒了,索性干站着。 冬天的风像乱窜的野猫,专钻领子袖口,冷不丁刮一长道,冻得人打激灵。 姜忘开始后悔没带亲爹送得那件羽绒服来。 他钻回车里,把广播电台打开,听着老掉牙的情歌继续出神。 上一世的季临秋,原本拥有多光明灿烂的未来。 凭他这样出色的学识能力,想去国外生活恐怕都轻而易举吧。 最后却困在一个老城里,像溺水时放弃挣扎一样,四肢松开昏昏下坠,晦暗平静地了此一生。 姜忘越想,越觉得喉咙哽着。 像是苦味和辣意同时翻涌上来,逼着他红眼眶。 为什么? 你明明拥有这么多的选择,这样璀璨的前程。 你甚至可以上清华啊。 姜忘平静了一会儿呼吸,打电话给秘书,把工作简单交代了下。 “我先回虹城了。” “提前回去吗?”秘书略有些吃惊:“好的,这边新一轮编题我会好好安排,您路上注意安全。” 姜忘挂断电话,开车往回走。 还好没有喝酒。 秋冬衔接的很快,工作又能让人忘记时间。 他再往回开的时候,周边行道树像是叶子全都被长风卷走,只剩潦草涂鸦一般的树杈。 行进的车变作微小的一个圆点,在无数纵横交错的线条里往前。 车窗外冬风呼啸,大灯照亮飞雪一般的灰尘。 姜忘在想,人到底会被什么困住呢。 是家庭吗。不像。 他躲开了父亲的毒打,季临秋逃离了那个山村。 是性向吗? 不,上一世的季临秋并没有爱人,孑然一身,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性向直接选择放弃生活。 人到底会被什么困住? 姜忘转过方向盘,车窗两侧都是干枯沙漠一般的寂静田野,此刻只有浓郁无边的黑色。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呼啸风声,与两道车灯。 他一路远行,在又一个转弯时呼吸停顿。 ……答案是无意义感。 在没有链接,不被温暖,也寻找不到牵引的时候, 人会陷入沼泽般的无意义感里,一步一步失去呼吸。 世界变作空泛又单一的概念,一切喧闹人群都与自己无关。 那时季临秋的独行,便如他此刻的独行。 两侧是连绵不绝的黑暗,远道遥遥无尽头。 姜忘第一次如此想紧握住一个人的手,无论是出于哪种感情。 他想紧紧抓住他,把他从无尽的冬天里救出来。 季老师,这一次,我也有机会拥抱你了。 路遥风大,姜忘开车到家都已经凌晨两点,家 里人都睡了。 他匆匆洗漱,昏然睡去。 再一醒来,满窗灿烂晴光,庭外落叶缤纷,还开着大朵月季,明红亮黄很有生机。 世界又变得鲜活繁盛,仿佛寂静从未来过。 姜忘睡醒以后对着窗子坐了很久,转头活动下胳膊腿,继续出门打理城里的业务。 然后准时准点接季临秋和星望放学,和他们一起做饭吃饭,看看电视睡觉。 没有人知道他在昨晚下定了决心,第一次想要陪一个人走很久很远。 奇怪的是,彭星望临睡前有点反常,吞吞吐吐地拉着姜忘不走,还问他能不能陪自己睡觉。 姜忘觉得奇怪,抱了床被子过去陪他。 灯一关,小孩翻过来,翻过去,烙饼似得就是不睡。 姜忘原本还有点困,听见他翻腾也醒了。 “怎么了,想听故事?” 小孩半晌嗯了声。 姜忘打了个哈欠,打开夜灯给他读了三四本,见彭星望渐渐安宁下来,又关灯准备睡。 然后听见小孩呼吸声古怪,有时候会突然抽气。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姜忘又拧开灯,瞧彭星望神情。 “到底怎么了?” 奇了怪了,明明我也是他他也是我,怎么有时候就是想不到他在想什么? 彭星望憋了会儿,小声道:“我怕,怕得睡不着。” 姜忘有种不好的预感,出于成年人的责任感还是问出了口。 “……你怕什么。” 小孩的回答像是踩着他的神经。 “怕死。” 彭星望说这话的时候很难为情,像是说了什么很幼稚的话,把脸都埋进被子里。 声音也变得很小。 “……就是好怕。” 姜忘伸手捂头。 他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一点他们两确实一模一样。 像是有天这个念头突然就撞进了脑子里,从此深深扎根,哪怕二十多岁了偶然想到,也会被空洞的恐怖感搞得像浑身过电。 “总有一天我会消失。” “总有一天,我的所有意识记忆都会不见。” 越想越恐怖,而且还没法解决,简直要命。 姜忘当兵以后出生入死好多次,演习时真的与死亡擦身而过好几次,后来退役了还是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