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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行路难

与萧曜相反,冯童和侍从的注意力全在萧曜一人身上。他话音刚落,冯童已经拍马到他身旁,慎重地接话:“殿下是要在易海小住么?” 萧曜点头:“不是要她来服侍我。她从没来过易海,来散一散心也好。到时候再一起回去。” 冯童一想,笑着点头:“那今日住下后,奴婢就差人送信回去,接她过来……五郎也未到过易海,殿下既然要接元双来,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也请他同来?” 萧曜垂着眼,足足僵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说:“他愿意来么?” 冯童忙道:“殿下若是相邀,五郎哪里有不愿的?” 萧曜又沉默良久,终于说:“……都随他。” ………… 早知连州的治所原在易海,可亲眼看到易海的城墙时,萧曜方知晓何为“边城”——高大厚重的城墙拔地而起,墙体上袒露着昔日战事留下的痕迹,如同一名伤痕累累的长者,沉默而戒备地打量并包容着每一个经过此地的来客。洞开的城门下,石板路上车辙宛然,且不说正和,就是萧曜一路经过的其他州县,在易海的城墙前,都变得不足观了。而守城的士兵虽不着重甲,查验行人的过所文书时神情与姿态皆一丝不苟,显然也是老于此道。 本朝无论官民,凡是要离乡迁徙的,按律都需要籍贯所在地官府开出的过所,以验明正身。萧曜自然是没有过所的,以往所谓微服出行,也都有本地的官吏陪同,无需这些勘验的手续。他无意自报身份,便沿用了昨日的法子,不料让随从献上铜鱼后,守城的士兵不仅没有放行,反而将他们拦在一旁,还请来了一名年纪更长的守军,当着萧曜一行人的面再次验看了铜鱼后,皱眉说:“你等自称是本州程司马及其随行,可既无州府的文书,也无让我等核明身份的鱼符或过所,无凭无据,就要进城。我如放你们入城,就是失职,如果真是司马一行,不放,则是犯上。我等虽是小吏,也吃朝廷俸禄,各有其职,你们既是官人,更当守法,才当得起这贵重的身份……你们且等一等,容我先去通禀县令。” 这话说得委实不大客气,却合情合理,萧曜登时哑口无言地热了脸。冯童还想解释两句,这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老魏,你又犯固执劲了。不必去找景彦了,放他们入城吧。” 情况突变,萧曜不由诧异地看向说话之人,一回头,正好撞见一双碧蓝如洗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蓝眼睛的主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神态很是随和亲切,冲他一笑,又转向守城的官吏,继续笑说:“只听说正和来了个神仙一样的陈王殿下,没想到司马也是俊美飘逸、气度不凡……京城里来的郎君,到我们连州,那不就是家猪闯进野猪窝,乌鸦堆里飞进鹦哥,如何能作假呢?且先放他们进城,我陪司马一行去见裴县令。” 眼见冯童露出被雷劈中的错愕神情,萧曜先一步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展颜一笑:“阁下过誉,我正是连州司马程勉。敢问阁下姓名、官职,愿随阁下去见裴县令。” 颜延没有带萧曜去县衙,而是将他们直接引到了城西。据他说,是夏休期间县令裴翊不去县衙,要找人,只能去私宅。 萧曜这段时日来胡人见过不少,但是蓝眼睛红头发、汉话说得很好还有官身的,这还是第一个。在去见裴翊的路上他不免多看了几眼颜延,引来后者一笑:“程司马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不必客气。” 他的眼睛蓝得惊人,目光又毫不回避,让很少被人直视的萧曜迟了一拍才开口:“……颜校尉是连州人么?” 颜延是连州境内折冲府的一个校尉,看年纪尚不到而立之年,不过笑起来时眼角俱是细纹,平添出几分慵懒随和,冲淡了他精悍的体魄和出众的样貌带来的莫名压迫感,也不让人觉得世故:“我生在连州,自认是连州人。” “我看城内胡人不少,之前在正和时,胡人与汉人并不混居,可在易海,似乎并非如此。” “正和是州府治所所在,官人们太多,金贵些,不像易海,没这些规矩。”颜延答完后,又看了一眼萧曜,“反正我记事时就是这样了。” 易海城内街道宽平,单论城池的气派和规模,都远胜正和,不难想象昔日仍为州府治所时的样子。一行人跟着颜延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并不起眼、甚至可以说凋敝的宅院外。察觉到冯童异样的目光后,颜延解释了一句“这是裴县令父母迁居到易海时置下的家产”,然后翻身下马,亲自叩门去了。 应门的是一个垂髫童子,也是连州不算罕见的胡汉通婚后代的模样,他的目光先扫过马上的萧曜一干人等,才对颜延展颜一笑,两个人说了几句胡语,那童子才换上汉话:“不知道今日有客至,贵客还请稍候,我就去通禀大人。” 这童子年纪不大,官话说得颇不错,应答也是一板一眼,颜延听完后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小童躲不开,看萧曜他们都在看着,不情愿地皱了皱眉头,又闪回了门后。 没等太久,门又一次开了,这次出来的,是一名穿着布衣、看起来与颜延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子。萧曜刚在想是裴翊家中成年的仆役前来迎客了,正打算让冯童与之交接,偏偏颜延此时说:“景彦,我在城外遇到他们,自称是本州新上任的司马,却将过所和鱼符留在了正和,老魏本不放他们进城,我做了个保,知道你不在县衙,直接引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