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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娘子金安

第一百零七章

所以, 趁着梁晴芳她们几个不在,暂都出去了,只她同秋穗二人独处时, 春禾不免会赶紧抓劳机会坐过来同秋穗说几句私密话。

“洞房花烛夜那日, 你打算怎么做?”

秋穗这些日子忙, 都没再想过那件事。此番春禾突然提起来,秋穗自己也愣住了。

是啊, 忙的都要忘记了, 傅郎他可同一般的新郎官儿不一样, 他是有些不可言说的隐疾在身上的。那她到了那日, 她又该怎么做呢?

真到了洞房花烛夜, 他就什么都瞒不住了。而自己那时候,她又要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一切呢?一个弄不好,怕是会影响日后夫妻间的正常相处的。

所以, 秋穗还真被问住了, 她忙向春禾求取经验, 问:“那姐姐可能给我支支招?”

春禾其实也没什么经验,她都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就算嫁过人, 可前夫那样的又如何同傅家五郎主比呢?肯定是不好相提并论的。但春禾还是绞尽脑汁为秋穗想法子, 最终她说:“你要不到了那日后, 就装着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以为做了夫妻后, 就是纯粹盖着被子睡觉。我想他那边肯定也会在想着法子怎么应对你,你这边若是装着不懂, 他那边肯定会松一口气。”

秋穗认真想了想后,觉得此举倒是可行的。

到了三月初八这日, 傅灼一早红色蟒袍加身, 骑着高头大马, 在一众亲友的簇拥下,热热闹闹的带着车队往余家宅子这边来了。一路上,看热闹的百姓围满了街边,打听下听说是今科探花郎的姐姐嫁给了傅侯府里的五郎主时,百姓们也都伸长了脖子,想好好瞧一瞧这门热闹。

秋穗这一夜几乎都没怎么阖眼,一是因为马上就要嫁人了,她心中期待又紧张,所以睡不着。二则是,房间里进进出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会儿就有人来看她、同她打招呼,她根本没时间睡。

而差不多快到五更天时,她娘又拿了那样的小册子来找她。秋穗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这种画儿了,但这会儿面对母亲,她必须得装成是第一次看的样子,并且,适时的脸上还得装出点羞涩之意来,但其实,她看到这种册子时,心里想的全是晚上洞房夜时,该如何应对傅郎。

等娘亲这一关终于过了之后,全福嬷嬷又来了,说是时辰差不多了,新娘子该换衣裳上妆了。

而等到秋穗穿戴妆扮好,外头天也亮了。这会儿,老家那边的亲戚也到的差不多了,又是一波女眷过来新房这边看她,对着她道喜,说了许多的吉利话。这些人中很多秋穗都不太认识,只唯叶家嫂嫂柳娘子过来道喜时,秋穗能同她说上几句。

上回见时,还是大年初一那日。如今转眼几个月过去了,秋穗也想打探一下她现下过得好不好。

秋穗其实同柳娘子不熟,前后不过只粗粗见过几回面而已。但她却觉得同这位嫂嫂颇有些缘分,虽不熟,但对彼此却是都心中存着欣赏和敬仰的。所以,这会儿见到柳氏,自然主动留她多呆会儿,然后同她寒暄了几句。

柳氏对秋穗从没有过恨意,哪怕之前丈夫一心都扑挂在这位余娘子身上时,她也从没怪过秋穗。因为她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人家女郎的错,要错,也是他们夫妇的错。是她的相公太过执迷不悟,也是她没有本事,成亲多年都没能捂热丈夫的心。

从前不曾怪过,如今就更不可能了。

大年初一那次落水之后,丈夫对她比从前还要体贴呵护。并且二人对于此事也商讨过,丈夫非常诚恳的向她袒露了所有心声。包括从前小时候他和余娘子的一切,包括后来的分道扬镳,也包括他们有过一阵子互通过信件,更包括后来他自己心里的一些想法,说他是意难平的,是不甘心的。

是总会想着,若当初但凡再坚持坚持,或许他同余家妹妹又将是另外一番光景。

向她坦白了过去后,也郑重的同她做了承诺。说如今能这样坦诚相待,也是因为真正要同过去告别了,而往后的日子里,他的世界就只有她一个。并且,他会把过去亏欠她的所有都加倍补偿回来,他们两个好好过日子。

丈夫虽然从前待她也很好,但这三个月,明显是她过的最开心的三个月。她是个念旧恩的人,她心中是极感激余家娘子的,所以,趁今日这个机会,柳氏也同秋穗真诚的说了好些话。

“我觉得秋娘你是我此生的贵人,你在我生命中出现,就是来帮我、救我的。”虽话说得有些过于花哨漂亮了些,但柳氏这会儿心里的确就是这样想的,“那日落水,若非娘子救我,我如今哪还能坐在这儿说话。娘子的恩情,我会毕生都牢记于心,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不会说一个‘不’字。”

秋穗笑说:“嫂嫂这话严重了。救你那本就是应当应分的事,你是在我家里出的事,我怎能置身事外?何况是嫂嫂,就算随便哪个不认识的,我也得救。”顺便,秋穗又问她近来过得好不好。

提起这个,柳氏眉眼间笑意就没褪下去过。她对秋穗说好,说过得极好,是她此生从不敢奢望的好。她还说这是她今天要感谢秋穗的第二个地方。彼此话虽没说开,但却是心知肚明的。

得知柳氏嫂嫂同叶家阿兄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秋穗心中也很为他们高兴。其实他们家同叶家没有任何的仇怨,不但没有仇怨,相反的,当年家里遭难时,叶家阿兄还尽力帮扶过家里。虽然后来叶家伯伯和伯娘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但好在也是没有酿成什么大错。

如今既是叶家也有求和之意,他们家当然不会抓着过去的那点错处就一直不肯放。而且,她也是真心希望叶家阿兄同柳氏嫂嫂能好好过日子的,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送走柳氏后,外面天是真的大亮了。秋穗又再同家中亲人相聚一番后,外面便来禀,说是新郎官迎亲娘来了。

喜娘闻声,立刻拿了团扇来递给秋穗。秋穗接过后,竖起挡在了面前,然后由喜鹊等人扶着手,一道往外面正堂去。此刻的正堂内,余淮方夫妇二人正端坐首位,见女儿女婿并肩走来,二人脸上笑容虽欣慰,但毕竟是嫁女儿,眼里也都染了泪光。

傅灼携妻子一并给上座岳父岳母敬茶,余淮方夫妇各自喝了茶后,不舍的说了好些吉利话。虽说即便出嫁后也可随时回家,但嫁了就是嫁了,这种感觉同还是家中姑娘的感觉到底不一样,所以,秋穗这会儿也落了泪。

但她知道今天是喜庆的日子,落泪总归不好。所以,泪意才将涌出,她就又用力憋了回去。

然后笑着蹲身回说:“女儿定谨记爹爹娘亲教诲,去了夫家后,定孝顺婆母和睦妯娌,定夫妻和睦,和和美美。也望爹爹娘亲保重身子,日后女儿不能常在二老身边尽孝,二老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余乔氏实在忍不住,抬手抹了眼泪。之后又赶紧挤出笑来,对秋穗道:“时辰差不多了,快去吧,跟着女婿到夫家去,别误了吉时。”

傅灼见状抱手作揖,也忙做出承诺来:“请岳父岳母大人放心,小婿自此接走秋娘,必会一生都厚待于她。小婿定会事事皆以她为先,不叫其受一分的苦。若哪日有做得不周到之地,无需岳父岳母大人教训,小婿自己便会先来负荆请罪。”

对傅灼这个女婿,余淮方夫妇自然是没有丝毫质疑的。又听他这样说,余淮方便道:“姑爷的品性,我们是再信任不过的。”

吉时已到,随着一阵锣鼓喧天,二人便结对并肩往门外去。

一路上,秋穗都举着团扇挡住自己的脸。直到在一阵喧闹中,她被扶着登上了傅家来迎亲的马车,这才拿下挡在面前的扇子。外面仍很热闹,秋穗难得的能忙中偷会儿闲,这会儿安安静静一个人呆着,听着外面的喧闹,她总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前几天一直惶恐徘徊,甚至还有些退却畏惧。但真正到了这一天后,她心是彻底定下来的。原来,嫁人是这种美好的感觉。

等到了傅家,秋穗又同新夫一起拜见了老太太、敬了茶后,这才被吴氏等人簇拥着往新房方向去。新房里闹了一会儿后,傅灼让他们先去前面坐着吃席,他则暂留了下来。

这会儿二人独处着,互相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彼此笑。

彼此对视莫名笑了半天后,秋穗这才问他:“你笑什么?”

傅灼情话如今也能张口就来,他立刻回话道:“看娘子长得好看。”

秋穗见他调侃自己,拿起一旁的团扇就打了他一下。傅灼没躲,只仍低低笑着,然后举步挨着她坐了过去。

凑得近了,秋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别开了目光,也不敢同他对视。

傅灼则拉过她手紧握在自己掌心,耐心着温声说道:“娘子,我得先失陪一会儿。待我外面去招待完了那些人,再回来陪你。”

秋穗这会儿正好也有些尴尬,于是忙推了他一下说:“那你快去吧。”

傅灼被推了一下后,反而不愿走了,只问她:“你就这么想我现在就走,都不留我一下的吗?”

秋穗:“……”留什么?再留他也得出去敬酒啊,这是礼数和规矩。

秋穗抬眼朝他望过来,腼腆笑着道:“可是你就是得这会儿走的啊。我留不留你,你都得走。”

傅灼突然捂住胸口,然后故作难过的沉沉叹息一声:“新婚第一天就被某位娘子这样嫌弃,着实叫人伤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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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秋穗知道他是故意装的, 于是轻轻哼了他一声。但此时此刻的打情骂俏,她心里却是极喜欢的。

又想着,跟前的这个人就将同她携手一辈子走下去, 她展望着美好的未来, 只觉未来实在可期。此后余生, 有这样的人常伴身侧,便他身体上有些小小的缺陷, 她也丝毫不会在意的。

这辈子她都认定这个男人了。

彼此逗趣一番后, 傅灼这才正经起来。他稍稍整了整衣着, 然后郑重说:“你先休息一下, 我一会儿让常拓送点吃的过来, 你饿了就吃。我估计得到戌时之后才能结束,你若困了,就先睡。”

“嗯。”秋穗也郑重点头, 然后催他说, “今日你肯定是要好一番应酬, 快去招待吧,别管我了。”

“那我去了。”傅灼深情笑望着她。可口中说着走, 结果却仍是赖着没走。

直到又赖了一会儿, 实在不得不离开了, 傅灼这才肯走。不过临走之前, 傅灼突然俯身在秋穗脸颊亲了下。秋穗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时, 他人已经走远了。

秋穗抬手摸着自己脸颊,脸上突然绯红一片。

傅灼出去后, 喜鹊武丽娘两个就立刻进来服侍了。这会儿长辈已经拜见过, 又见过了这边的亲人好友, 所以喜鹊武丽娘两个进来后,立刻就张罗着给秋穗换了身衣裳。

拜堂成亲的喜服厚重,换上寻常的喜服后,秋穗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轻减下来,浑身轻松。

从半夜忙碌到现在,秋穗几乎没怎么进过食。这会儿好不易闲下来,喜鹊忙张罗着要去弄些吃的来。恰好这时,常拓在门外敲响了门。

傅灼交代他去厨房弄些吃的来,常拓这会儿捧了好些点心果子等各种吃的过来。

喜鹊去接,常拓站在门口说:“郎主交代的,叫夫人不必客气,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没那么多顾忌。”喜鹊应了声“是”后,就端了果子进屋来。

秋穗吃了几块垫吧了一下,又独坐了会儿后,突然困意席卷而来,就歪倒在床上睡了起来。等她再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而这会儿,傅灼人也已经回来了,正静静坐在床边笑看着她。

秋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又在床上赖了会儿,醒了神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今儿是个什么日子。

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然后赶紧急急忙忙整理了一下衣着和妆容,这才问:“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又见他这会儿已经也换上了常服,身上虽有淡淡酒味儿,但更多的还是清香的皂角味儿,秋穗便明白,他不但是已经应酬完客人回来了,他还已经梳洗过。

不免觉得,今日她这一觉睡得实在是沉,有些失态了。

秋穗尴尬,也有些懊恼,抱怨道:“怎么你回来了,喜鹊和丽娘都不叫醒我?”

傅灼仍歪靠在床沿,闻声笑意未减,只仍温声道:“是我叫她们别打扰你休息的。”又问,“这一觉睡得可饱?”

秋穗轻轻应了一声,说是睡得太熟太饱了。

这会儿婢女们都被遣出去了,内寝就只夫妻二人在。秋穗这会儿脑子彻底清醒过来了,也总算知道今日是洞房花烛夜,知道本来应该干什么。

想着接下来的事,以及新婚夫婿身上的那点小毛病,秋穗忽然又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值了。至少睡过了时间,一会儿以时间太晚,或是他实在累了为借口,今日可糊弄过去。

秋穗这样想着走神,那边,傅灼起身亲自走去桌边,给她倒了杯水来。傅灼把水递给秋穗,秋穗这才回了神。想着方才睡得酣畅,这会儿的确渴了,于是接过来一饮而尽。

傅灼又接过她手中杯子,给放置回了原处。

然后,他重又回到床沿边上坐着。此刻四下都已暗下来,只一对婴儿臂膀粗细的红烛还亮着,室内昏昏沉沉的,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本该谁也不说话,只沉默着一点点靠近,再亲上去的,结果,秋穗突然间拾回了理智,然后一脸认真地问:“你今日喝了多少酒?”

傅灼都快亲上去,然后搂着人一起倒下去了,结果突然听到她这样问,他只能暂拾理智,正经回她道:“今日高兴,喝的的确有些多。但回来后赶紧去洗了洗,也换了身干净衣裳……是不是身上还有味?”一边说,一边抬起衣袖来闻。

秋穗说:“酒味倒不大的,只是你喝多了,还是早点歇着吧。”说罢,秋穗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开始给他铺床。铺好床后,秋穗让他上去睡觉。

傅灼一时没明白她意思,心中一阵揣测后,又朝她望了过去。

然后他笑,问:“什么意思?”

“睡觉啊。”秋穗说。

“嗯。”傅灼知道是睡觉,但却拿不准她心中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于是说,“怎么个睡法呢?”

秋穗当然不会提那方面的事儿,所以她正好趁他这样问的这个机会装糊涂岔开了话,道:“就是睡觉啊,还能有什么睡法?你平时怎么睡的,今日也还是怎么睡。”

傅灼:“……”听后心凉了大半截。

但傅灼却没有太冲动,只慢条斯理笑了笑,问她:“秋娘,你是真不知道男女新婚之夜要做什么吗?”

秋穗心想,她都给他台阶下了,他怎么还自己揭自己伤疤?秋穗这会儿略迟疑了下,然后才镇静着说:“嗯,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傅灼无奈,朝她又走近了几步。直到走到人跟前,几乎是要身子贴着身子了,他这才停下步子垂眸望着跟前的人。

秋穗有些心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别开目光,望向了别处去。

傅灼笑:“你是玩我呢吧?”

秋穗:“?”

傅灼平心静气说:“快上床吧,别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