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仙蕙忽然醒了，心里不安烦闷，索性披衣起身，拉开窗帘，看着亮堂堂的月亮，心里更是凄凉。

故乡的月亮更容易勾起伤感。月华清亮，疑是地上霜，不是秋夜，悲伤也不可断绝。

也不知站了多久，周仙蕙看着月亮发呆，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很轻微，但床上躺着的人还是听到了——周仙蕙的先生季旬翻了个身，打开床头灯，起身，来到妻子跟前。

“仙蕙，别看了，睡吧。”季旬轻轻揽住妻子的肩，双手触及都是一片清寒。

其实仙蕙起身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言语，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纾解仙蕙心里的苦闷，只能是在黑暗中，默默陪她，无声地分担孤独与痛苦。

可，长夜里凉气重，她生孩子的时候身体受了损伤，经不得这么久站，他必须起来劝她。

“阿旬，你说，我们的孩子也能看到这么大这么圆的月亮吗？”周仙蕙覆上季旬的手，侧头靠进他怀里。

“我们说好不提的。”季旬紧了紧妻子身上的衣服，环抱住她，闷声道，“仙蕙，答应我，别想了好吗？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周仙蕙心中发涩，摇头，“我总觉得孩子在喊妈妈，那时候，他们已经会喊妈妈了——”

“仙蕙！”季旬打断她的话，将她搂得更紧。

月华如练，流泻在两人身上，衬得越发孤寂冷清。

说好了不提，将痛苦都封在过去。

仙蕙拗不过季旬，上床坐着，两人都睡不着，索性打开电视消磨时间。

午夜时段，《家有孩儿初长成》最后一期正在重播，荧幕上佳佳和成成活泼可爱，让周仙蕙挪不开眼，看着看着就泪眼模糊。

季旬急得扶额，心里揪着疼，怎么偏偏打开电视就看见亲子节目？

——他不关注娱乐圈，不知道最近《家有孩儿初长成》大热，除了新闻时间几乎一直滚动播放。

“仙蕙，咱们睡吧，我明天还有手术要做。”季旬试探着问。

季旬是外科医生，家里出事以后一直在国外，这次回来一来是因为老丈人让他们劝劝富贵;二来，国内有个棘手的病例，而他恰好是那一方面的专家，这边医院再三邀请，他不能不来。

“我再看一会，阿旬，你看，这两个孩子多可爱！你看佳佳的眼睛，多像你！还有成成，他的揉鼻子的样子，好像沐楠啊！”

沐楠是他们儿子的名字。女儿叫沐桉。

这话刺中了季旬心中的柔软处，他也不自觉地盯着屏幕，孩子的一动一静都深深地吸引了他的目光，看着看着，确实觉得有许多相像之处。

他是医生，明白这种心理，从前孩子刚不见的时候，仙蕙看每一家孩子都像沐楠和沐桉。

“节目可以明天再看，时间真的不早了，仙蕙，快休息吧，你不能熬夜的。”季旬坚决地摇头，夺过遥控器，关了电视，轻轻按住仙蕙肩头，让她躺下。

仙蕙张了张嘴，看着黑掉的屏幕，到底也没说什么。影音关闭，方才的激动都像泡沫一样忽然破灭。孩子，欢笑，只是一瞬的错觉。

默然躺下，关了床头灯。黑暗中两人都睁着眼望着虚无的黑暗。

忽然，周仙蕙翻了个身，对季旬说，“我们领养这两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