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八章 拜师林冲(1 / 1)

作品:《裂世风云

再说那大公子杨庭因牵马下了长白山后,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心中琢磨了一阵,便想到了玉珉的父亲卢帮主:“对了,卢帮主武功盖世,又与爹爹有交情,去投奔他最合适了……再者,他一定知道庭玉的下落,到时我们兄弟便可团聚了……可是,卢帮主在哪儿呢……对了,听玉珉姐说过,丐帮总舵在大宋的西京洛阳,我去洛阳应能联络上卢帮主的……”于是他便向西南方而行……

这一路所见正应了古人那句话——“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处处都是死尸,显然是战火留下之痕迹……这些尸体,有辽兵辽将,也有女真兵将,但更多的是大辽的普通百姓……他不禁心生伤感:“也不知孰胜孰败……但又如何,最受苦的还是平民百姓……我爹若在,这场战争根本打不起来……说到底还是大辽那昏君无道……”他正想着,却意外的听到了一些人声……他抬眼望去,见是一批难民朝这边走来,大约一百几十人,几乎个个面黄肌瘦、手脚无力……庭因不由得跳下白马,向他们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那些人中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呼喊声……庭因循音望去,见是一名年轻女子正跪在地上,不住呼唤她身前一位晕倒的老汉,听她如是叫喊,这老汉应是她的爷爷……庭因忙上前询问究竟,那女子慌忙道:“我爷爷晕倒了……快救救他,救救他……求求你了。”庭因看了看那老汉的气色,又为他把了把脉,便对她道:“也没甚大碍,就是身体极度虚弱,故而昏厥……”那女子道:“他已经两日没吃东西了……”庭因运功为他输入了一些真气……那老汉慢慢转醒,庭因又取出干粮和清水,让女子喂他吃了一些……这时,他身边围过来一大堆人,都是那些难民……他们个个瞪大眼睛看着庭因包袱中的干粮,眼中充满乞求之意……庭因忙将干粮全部拿出,分给他们……只是“僧多粥少”,他带的这点干粮一下就被分完了……他又将银两尽数掏出,分给众人,却依然是杯水车薪……即便难民们连连道谢,庭因却甚感忧伤……那女子见了,忙问他:“小兄弟,你真是好人……可你把干粮银两都分给了他们,你怎么办?”庭因摇了摇头,道:“不妨事,我会打猎。若饿了,随便打些野狼即可……”那女子微微笑了,道:“那就好……看来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庭因此刻细看了一下这女子的容貌——年纪十六、七岁,虽面色苍白,却也是靓丽动人……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号声,随即沙尘滚滚,人声躁动,一队骑兵赶了过来……难民们有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这队骑兵约六、七十人,看衣甲装束应是女真人,他们见人就杀,凶残至极,庭因忙拔出长剑,一面护住女子,一面大喊住手……可是番兵番将根本不理会他……一名女真骑兵抡起狼牙棒向他砸来,他拔剑挡开,随即将其坐骑砍翻……番兵倒在地上,被庭因一剑封喉……他飞身跨上“小神龙”,随即向左后方伸出左手,拉住那女子右臂,轻轻的往自己背后一提,那女子便飘飘然落到了马背上,在他身后稳稳的坐着……那女子刚刚定神,便看见又一名番兵杀来,抡棒就打……她忙向庭因大喊:“小心……”庭因早注意到了那名番兵……他不慌不忙,挥剑迎战,战不三合便夺下其狼牙棒,将其刺杀,随即将“赤霞剑”收回腰间剑鞘,抄起狼牙棒,杀向女真骑兵……那些女真骑兵一开始没太留意到他,瞬间便被打落多人……当他们发现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难民中还有如此厉害之辈,忙打起精神,向他围了过来……庭因在长白山学艺两年有余,武功虽然大有长进,但仍然年幼,这些身强力壮的番兵一齐夹攻,他便不是那么自如了,加之要顾着身后的女子,更是有些寡不敌众……一名番将绕到他身后,猛的伸手抓住那女子,将她擒了过去……庭因大惊,忙欲救回那女子,却被其余番兵拦住了……他奋力拼杀,番兵纷纷落马……番将左手将那女子按在马背上,右手继续抡刀杀人……可怜这百余难民,顷刻间便全遭番兵番将的毒手……庭因又气又急,更担心那女子的安危,便不顾一切的拼命了……可二十余名番兵将他围住,死缠烂打,他怎么也突不出去……正当他无计可施、心急如焚之际,却听到那番将的一声惨叫……众人看去,见他左胸插着一杆长枪,穿心而过……却没人知道是谁出此招……正当众番兵有些恐慌之时,一个身影掠过他们头顶,拔出插在番将胸口的长枪……番将落马身亡……那身影又抄起长枪杀向众番兵……那杆长枪如蛟龙出海一般,番兵是碰着死、挨着亡……那使枪之人又夺过一匹战马,跨上它后便继续厮杀……他出招迅猛、攻势凌厉,庭因只觉其武功似乎不在赵月明之下……番兵很快便被杀尽了,庭因忙跳下白马,跑去将那女子扶下番将战马,随后跑到那高人马前,倒头便拜,边拜边道:“多谢前辈相救!”那高人也跳下战马,将他扶起,道:“无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兄弟不必如此多礼。”庭因此刻看清了那高人相貌,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高八尺,三十六七年纪,面颊上有两行金印,一身英雄气概,威武中透着温仁……庭因不禁从内心深处对此人敬佩万分,他问道:“敢问前辈遵姓大名……”那人犹豫了一下,道:“小兄弟,此乃举手之劳,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呵呵……林教头,既然这小兄弟如此崇敬你,你便将威名相告吧……”说这话之人正从不远处走来,庭因仔细一看,见他羽扇冠巾、面如白玉、眉目清秀,甚有三国时期诸葛孔明风范……这白面先生笑着对庭因道:“这位枪法如神的大英雄姓林名冲,人称‘豹子头’,原是大宋殿帅府八十万禁军教头,武艺超群,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今日你遇见他,真是走了大运。”庭因望着林冲,心想:“姓林……曾在大宋殿帅府任职……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莫非他就是赵姑姑的那位表姐夫?”他向林冲深施一礼,道:“见过林叔父!敢问叔父,您是否认识赵月明姑姑?”那林冲面露惊异之色,道:“当然认识,月明是拙荆表妹……小兄弟,你也与她相识?她现在哪里?”庭因点了点头,道:“她现住在长白山上,蒙她收留我两年有余……可我今日刚被她赶下山……”林冲将信将疑,喃喃道:“当年她远离中原,便是到了这冰山雪域?”他对庭因道:“怎会如此,月明是一名和善开朗,且颇有侠义心肠之女子……小兄弟,我看你也是一位侠义为怀、待人坦诚、有情有义的少年……你们怎会和不来?”庭因道:“的确,赵姑姑是好人,但她痛恨大辽,要我随她帮助女直人攻辽……大辽是我父母之邦,故我没有答应她,她便容不得我了……”林冲听了,又露无比惊讶之色,似乎不敢相信庭因所言……他身旁那位白面先生对他道:“林兄,你知道,我、还有晁天王、刘唐、阮氏三雄等弟兄都与赵姑娘有旧……可那都是多年以前之事了,你与她恐怕也有十余年没见了……人是会变的,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我们都不清楚,你也就不必感到惊讶了。”林冲长叹一口气,道:“对了,小兄弟,忘了介绍,这位先生姓吴名用,人称‘智多星’,道号‘加亮先生’,足智多谋、神机妙算,是我们梁山军的军师。”庭因也向吴用行了个大礼,心想:“这两位叔父一个武艺超群,貌似三国时张翼德,一个满腹经纶,神似当年诸葛孔明,难道他们是前代圣贤转世?”他正想着,却听那吴用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这里?”庭因听他这么一问,突然想起了那名女子,忙转身去看,却不见了她踪影……他心中不禁着急:“莫要又被什么坏人抓去了……”他顾不得回答吴用,忙去四下寻她……林冲与吴用适才亦没有留意到那女子,见庭因如此紧张,互视一眼,便去帮着他找寻……还是庭因眼尖,发现她正在死人堆里抱着爷爷尸首伤心啼哭,庭因见到她,先是放了心,随即又是一番伤感:“可怜她一个弱女子,本是逃避兵灾,却复遭此横祸,痛失亲人……唉……天下不平之事,何其之多,我若不学好本领,如何去救助天下苍生……”他慢慢走近她,蹲下身去,劝慰那女子道:“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伤心了,免得哭坏了身子……”那女子边哭边道:“除了那多年不知下落的哥哥,爷爷……爷爷已是我唯一亲人,如今他离我而去……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说着说着便有了轻生之念,忽从地下拾起一把利刃,就要去抹脖子……庭因急忙拉住她,喊道:“姐姐,姐姐……你怎可如此……快,快把刀放下……你爷爷在天有灵,也绝不愿看你这样啊……”他夺下女子手中的利刃,把他扔得远远的……林冲和吴用见此情景,也甚是感慨……林冲小声对吴用道:“我总觉得这孩子与我们很是有缘……他甚有侠义之心,且以天下为己任,真有我们梁山好汉之风范……就不知……”吴用道:“林兄,看来你也喜欢这孩子……嗯,我观他亦同是天涯沦落人,且非等闲之辈,可能与我们真有缘份……”林冲听了,很是高兴,他素知这位吴学究能掐会算,他定看得准……两人走近庭因和那女子,林冲道:“姑娘,这位小兄弟言之有理……这样吧,我们先把你爷爷葬了,再做计较……如何?”事已至此,那女子只能听他们的了……庭因扶起她,就着手和林冲、吴用去把老汉葬了……他们又在旁边挖了一个大坑,把其余难民都葬在一起……林冲看着那些番兵番将尸体,道:“这些恶人,就让野狗撕碎他们吧!”他们又伐木做了两块碑……在提碑文之时,吴用问了那女子姓名,原来她叫庄玉清……林冲看着那数十匹战马,叹道:“可惜了,早知多带些弟兄来……这些可都是好马啊!”吴用笑曰:“林教头,你看上哪匹,把它牵上就是了。”林冲笑道:“算了,我还是喜欢我的霜花马。”他看了看庭因的铁脊银鬃马,道:“小兄弟,这可是上等良驹啊,是月明赠与你的吧。”庭因摇了摇头,道:“是玉珉姐送我的。”林冲问道:“‘玉珉姐’是谁?”庭因道:“她是赵姑姑的独生女,姓卢名玉珉,人称‘赤霞仙子’。”林冲又惊又喜,心想:“她有女儿了……那孩子姓卢,必是卢帮主的骨血。”他叹道:“月明都有女儿了……唉,时光飞逝啊……只可惜我林冲尚无一儿半女……今后我这一身本领也不知有谁来继承……”庭因问他道:“对了,林叔叔,‘梁山军’是什么?”林冲笑道:“这个慢慢再跟你说……你还没回答吴叔父的话,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来,今日如何在这里,日后有何打算?”庭因也不隐瞒,将自己的身世、往事,以及想要去中原投奔卢帮主的打算都告诉了两位前辈……吴用听了,道:“林兄,我就说这小兄弟不是凡人吧……杨丞相之名气可不亚于晁、宋两位哥哥啊。”林冲点了点头,道:“庭因,你不必去洛阳了,去了也是白走一趟。”庭因忙问:“为何?”林冲道:“丐帮总舵早已不在洛阳了。”庭因有些失落,又问:“这是何故?我该如何才能找到卢帮主?”林冲道:“这是他们帮中之事,具体内情外人也难以得知……但这十年来,丐帮在中原、河朔、胡广一带动静很小……卢帮主这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能轻易找到他……不过,他既有心帮助你们杨家,应不会半途而废……放心,终有一日,他会找到你的……你弟弟得他相救,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庭因谢过林冲,道:“林叔叔……庭因有一事相求,恳请您能答应!”林冲道:“你说……”庭因双膝跪倒,道:“请林叔叔收庭因为徒,教我武艺!”林冲大喜,忙将他扶起,正要答应……吴用在一旁道:“等等,林兄,我们还有些事没有告知他……”林冲听了,果然有些迟疑……吴用对庭因道:“庭因,适才你不是问我们‘梁山军’是什么吗?现在我告诉你,梁山军是如今驻扎在山东梁山泊的一支人马,与大宋朝廷为敌……也就是说,我们梁山之人在大宋君臣、权贵、官吏眼中,是一群反贼……”庭因道:“你们不是反贼,绝不是!必然是那大宋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权贵横行、贪官欺民,梁山英雄揭竿而起、替天行道。我不相信朝廷与官府的说法,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林叔父,请您收我为徒,庭因愿誓死追随叔父。”吴用听了,不禁连声称赞……林冲亦欢颜道:“好孩子,从此刻起,你就是我林冲的徒儿了,为师定将一身武艺传授予你!”庭因再次跪下,向林冲拜了三拜,道:“多谢师父!”吴用呵呵笑道:“林兄,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弟……那,我们南下回梁山吧。”林冲扶起庭因,问吴用道:“我们不继续找公孙道长了吗?”吴用摇了摇头,道:“算了,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看来他是在躲我们……不管他了。他处理完自己的事情,自然会回去的。”庭因转身问庄玉清:“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玉清摇了摇头,道:“我一个弱女子,什么本事也没有,只会拖累你们……”林冲忙道:“玉清姑娘,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梁山好汉本就以救助天下苦难者为己任。你跟我们回梁山泊吧,那儿也有不少女眷,你可以和她们住在一块。”庭因拉上她,道:“走吧,姐姐……你可会骑马?”玉清谢过林冲、吴用,道:“我不会骑马。”于是庭因和玉清共乘银鬃马,吴用、林冲跨上各自坐骑,四人一齐向梁山泊而去。

路上,林冲对庭因道:“庭因,你带的这把宝剑也是玉珉所赠吧。”庭因道:“是的。师父你如何知道?”林冲道:“月明自幼喜好武艺。我曾为她铸造一把‘明月剑’。你这把剑的外形、风格与“明月剑”极为相似,剑上又刻着‘赤霞’的字样,月明最喜爱彩虹与朝霞,想必是月明让人模仿‘明月剑’之型为她爱女铸造的。”庭因道:“不错,约摸一年前,赵姑姑将‘明月剑’赠与我。今日我下山前,玉珉姐来送我,我便用‘明月剑’与她的‘赤霞剑’互换。”吴用笑道:“换剑定情。庭因,看来你与你的玉珉姐很有情谊啊。”庭因有些脸红,道:“吴叔叔说的是,玉珉姐对我真的很好,等长大了,我要娶她为妻。”林冲暗自叹了口气,他当然也希望庭因和玉珉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庭因如今与赵月明的立场已经对立,他又不是那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置国家民族大义而不顾之男子,他们的姻缘恐怕会遭遇不少阻碍……于是他对庭因说:“庭因,你的银鬃马可是世间罕有的良驹,没有你赵姑姑的许可,玉珉也不可能擅自做主送给你,你赵姑姑在心里是对你好的,你千万不要因她赶你下山而怨恨她。”庭因点了点头……在他心中,从未对月明有过一丝怨恨,林冲大概是不清楚他对月明的那份崇敬与仰慕吧……林冲又问玉清:“玉清姑娘,你适才说你还有个哥哥,是吧。”玉清道:“是的,前辈。他多年以前就离家了,说是去江南做生意……离家后就只来过一次信,再后来便杳无音讯了……”说到这里,她的眼圈又红了……庭因忙安慰她道:“姐姐,你莫多心,令兄一定万事安好的,你们迟早能团聚。你看,我与我的孪生弟弟因家里遭难,还在襁褓之时便分离至今,但我坚信他必然生活得很好,我也常在梦中见到他……他一定也和我一样。”吴用问庭因道:“庭玉,你适才说你的赵姑姑要你随他帮助女直人攻辽……那些女直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庭因道:“女直本叫‘女真’,原是生活在辽东的居民,很早便归大辽统管,因避大辽兴宗皇帝耶律宗真之讳,如今被辽人称为‘女直’,他们的首领曾被大辽封为节度使,镇守大辽东北边境。女直人强悍坚毅、骁勇善战,而近几十年来却屡遭大辽朝廷猜忌,大辽的不少官吏也肆意掠夺、欺压女直军民……大辽辽东军与女直军民曾在十年前发生过血腥冲突,造成双方数千人伤亡,其中有不少女直平民,起因竟是大辽昏君无故怀疑女直有意造反,命辽东军在长白山一带集结,打算杀尽女直人……当时,我爹极力劝谏昏君不要头脑发热,引发战乱,方令他改变初衷,让我爹带着撤军圣旨赶到长白山一带辽东军集结之地……不想辽东军统领竟然在未得最终攻击令之情形下提前下令进军,导致这场血案……我爹赶到后,立即阻止双方继续厮杀,稳定了局势,并当场处决了辽东军统领及其副将,挽回了人心,受到女直军民的一致敬重,就连赵姑姑也为之倾倒……我爹若不被冤杀,女直人焉会起兵作乱……”说到此处,他不禁悲愤难当……吴用听了,叹息道:“庭因,你说得不错,你爹德才兼备,令天下人敬服,他若在,非但女真人不会反辽,四海亦无人敢觊觎辽国……我与你师父是生死之交,如你愿意,我亦会将平生所学尽数传授……你爹既有才能,威望又高,那辽国昏君以及朝中奸臣又怎会容得了他?这个道理你能想明白吗?”庭因听到此处,不禁想起义母邓四娘曾多次告诫自己的道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其实赵姑姑也提醒过自己,原来就是因为她们不想看到自己重蹈父亲之覆辙……义母真心爱护自己是不用置疑的,难道玉珉姐多次在自己面前为赵姑姑说话并非只是劝慰自己,她也是用心爱惜自己的……他回答道:“庭因明白了。”吴用笑道:“好,孺子可教也!庭因,辽与女真交战多久了,胜负如何?”庭因摇了摇头,道:“自从我上了长白山,两年多来只顾着读书练武,从未下山走动,近来玉珉姐和她的师妹们又刻意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山下战事,直到赵姑姑向我摊牌时我才恍然大悟……应该是三、五月之前这场战争就打响了,哪方占上风、哪方落败,我真是不清楚……”他扭头去问身后的玉清:“玉清姐,你觉得大辽的官兵挡得住女直军吗?”玉清叹了口气,道:“庭因,我只是一介女流,哪懂战事?但辽东各地州失府陷、城破人亡,四处都是逃难的大辽百姓,可见女直人是长驱直入、攻无不克啊……”

吴用、林冲、庭因、玉清四人一路乘马南行,十余日后进入山东……突然间,林冲对吴用道:“吴兄,我想去一趟二龙山。”吴用道:“你是想去见鲁智深大师吗?”林冲点了点头,吴用道:“那好,我们陪你一同去吧。”林冲道:“吴兄,你还是别去了,待见到那‘青面兽’,总是有些尴尬……你先带他们俩回梁山,我问明情况,安排好了,就立即回去。”吴用笑道:“无妨,当日我们几个确实有些对不住杨志,可我相信他也是位明是非、有肚量的好汉,正好借此机会向他赔个不是……若有可能,便邀了他们到梁山入伙。”林冲道:“那好吧。庭因、玉清,我们先去趟二龙山吧。”庭因道:“好。师父,二龙山在哪?”林冲道:“在青州地界。那儿有几位好汉——花和尚鲁智深、青面兽杨志、行者武松等,聚集了千余人,与官府为敌,除暴安良、劫富济贫,与我们梁山好汉是一路人。当年我遭奸人陷害时,若不是鲁智深师兄相救,恐早已成一冤鬼了……因当时我要在沧州服刑,便托他照顾你师娘一家……如今他必有你师娘下落,看若合适,便把她一家人接上梁山……”

及至二龙山下,那里的小喽啰拦住他们,询问来意。林冲道:“烦请兄弟通报鲁师兄,就说‘豹子头’林冲求见。”林冲原为大宋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在江湖上甚有名气,那几名喽啰听了他的话,怎敢耽搁,忙去通报……少时,便有两名好汉前来相迎。庭因朝那两人看去,见其中一人身高七尺二三,面皮上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一些赤须;另一人是个头陀,身高八尺、浓眉大眼、样貌堂堂,项上挂着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背插两口雪花镔铁戒刀。二人脸上皆有金印……庭因心想:“曾听义母说过,在大宋朝,重犯会被刺‘金印’于面并发配边远,这两位叔叔与师父一般,英武不凡,脸上也都有金印,想是遭遇相类,而命丧于其手之恶徒怕也不少。”那面上有青记的汉子对林冲拱了拱手道:“久违了,林兄。一别多年,今日得再见尊容,实乃三生有幸……来,洒家跟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景阳冈的打虎英雄‘行者’武松……”林冲也向杨、武二人拱手道:“久仰久仰……杨志兄弟,这些年你过得可好?”那杨志看着林冲身后的吴用,冷笑一声,道:“托你身后那位高人的福,在这二龙山落草,过得倒是逍遥自在。”吴用忙走上前来,向杨志行礼,道:“杨提辖,当年多有得罪,小生在此给你赔礼了!”林冲听了,一时不知该说甚么好……那头陀武松看着杨志,道:“杨兄弟,既然这位先生已向你赔礼,你也就别再计较了,大家都是兄弟嘛……”杨志“哼”了一声,把脸扭过一边去……武松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转身向吴用行礼道:“先生可是公明哥哥的军师吴学究。”吴用道:“正是不才。久闻武都头大名,幸会幸会!”林冲向庭因和玉清招了招手,道:“庭因、玉清,来见过两位叔伯。”两人走上前去,向杨志和武松行礼……林冲道:“这位是‘青面兽’杨志杨伯伯,这位是‘行者’武松武二叔……两位兄弟,这是我新收的徒儿杨庭因,这是庄玉清姑娘……哦,对了,庭因,杨志伯伯也是金刀令公之后,是你父亲的族兄,你们还是亲戚。”杨志面露惊喜,问林冲道:“林兄,这孩子的父亲是……”林冲道:“他父亲正是你的族弟杨尚德。”杨志拍了拍庭因的肩膀,喜道:“你真是我的大侄子,快叫我大伯。”庭因是个听话的孩子,自然顺着他意,口呼“大伯”,可心里却想:“没听义母和赵姑姑提过我还有个大伯啊,究竟是……”吴用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对他说:“庭因,你师父说得没错,杨志伯伯与你父亲确是同族兄弟。他是杨六郎之后,你父亲是杨八郎之后,杨六郎和杨八郎都是宋初名将金刀令公杨业之子。因杨八郎与辽国公主成亲,做了辽国驸马,之后你们这一支便与大宋‘天波府’的杨家将来往不多……因此,很少有人知道你父亲是杨令公之后,可能你养母和赵姑姑亦不清楚……”“养母?”杨志惊问:“庭因,你怎么会有个养母?你赵姑姑又是什么人?”庭因道:“我爹娘他们……他们……他们被人害死了……是义父义母把我养大的……后来他们也被害我爹娘的那班恶人杀了……赵姑姑收留我在辽东长白山上两年有余……”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杨志大惊,忙追问道:“什么?是谁……是谁害死尚德和义贞的……”他见庭因哭得伤心,便抓住吴用的衣袖,问道:“书生,你说……你告诉洒家,是谁害死洒家的弟弟和弟妹的……”吴用忙安慰杨志道:“杨兄弟,你别激动……待我慢慢告诉你……”在一旁的武松忙道:“杨兄弟,快请几位贵客到宝珠寺里吧。别都在这站着,鲁师兄要等急了,有什么事大家坐下了慢慢说……来来来……林兄、吴学究,庭因、玉清姑娘,快随我们进去……”上山途中,庭因与吴用便将杨丞相夫妇遇害等事情仔细说给杨志听……林冲问武松道:“武兄弟,你们大当家的架子怎这般大?他自己不来迎我,却叫你们代劳?”武松忙道:“不、不不……嗯……鲁师兄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我们替他迎接林兄也是应该的……”林冲看了看武松,觉得他应是有什么话不便明说,便不再追问了……

到了山上的宝珠寺,又有四位好汉招呼林冲一行坐下,武松一一做了介绍,这四位便是“抄刀鬼”曹正、“金眼彪”施恩、“菜园子”张青,还有一位女侠“母夜叉”孙二娘……还是不见“花和尚”鲁智深……林冲见杨志兀自为杨丞相夫妇的事难过,便又去问武松……武松忙道:“真不好意思,怠慢了各位……请稍坐,我这就去请鲁师兄。”说罢便转身去后堂唤鲁智深了……聪明过人的吴用看出了鲁智深定是因什么事难以面对林冲,心想:“多半是为了林娘子的事……唉……恐怕今日这里又要多一出伤心事了。”过了好一会,武松才把一名胖大和尚给拉出来……庭因望去,见他面圆耳大、口方鼻直、身长八尺、虎背熊腰,目光炯炯,侠义凛凛……除了光头,似没一处像念佛之人了。林冲见了这胖和尚,忙站起身道:“兄弟,你终于舍得露面了?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相个小娘子似的,还要三催四请才肯出来?”这鲁智深听了,更是面红耳赤,忙抱拳道:“林教头,真不好意思,洒家……洒家……怠慢了……怠慢了……来人,快摆酒上菜,款待几位贵客……”酒席之上,“花和尚”竟滴酒不沾,让林冲好生奇怪,他问鲁智深道:“兄弟,你怎么了?为何不喝?”智深道:“早戒了……”林冲大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公鸡也下了蛋……好,你不喝,我也陪你不喝……”他脸上虽笑,心里却好生奇怪:“这‘花和尚’今日怎么如此反常?”他对智深道:“兄弟,我今日来看你,一是为了再次感谢流配路上仗义相救,二是想问问我娘子后来怎样了,你可知她如今在哪?”智深听了,先是一惊,随即垂下头去,闷不作声……林冲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祥预感,他慢慢站起身来,追问道:“兄弟,你怎么不作声……当年沧州相别之时,我不是托你照看娘子和岳父等人吗……以你的本领,定能保他们周全的……”智深听了这话,猛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道:“我就是天下最没用的人,辜负了林兄的厚望,早就该以死谢罪了!”说罢拔出腰间戒刀就要自刎……林冲大惊,急忙抓住他的手,夺下戒刀,喝道:“你做什么?你快说,我娘子到底怎么了?快说啊!”智深叹气道:“她……她已经去了……”林冲听了,如五雷轰顶,险些晕了过去……庭因急忙站起身扶好他……玉清也惊呆了……他指着智深道:“‘花和尚’,这事说不得笑……你老实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智深道:“林兄,洒家没有骗你,嫂嫂她……她确实不在了……”林冲听了,两眼发直,冲智深大声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她……她是怎么死的……”智深道:“是你岳父张教头亲口告诉我的……你知道,当初洒家担心那两个公差在路上害你,便暗中跟着你,临行前已嘱咐我那几十个徒弟帮着张教头照看嫂嫂,若高衙内敢来相逼,不怕与他动手,打死记在我身上……这才放心暗中护你去……洒家与你沧州分别后,星夜赶回东京,不见嫂嫂,只见张教头重病在床……一问才知你刚离开东京,高衙内便想来逼迫,被张教头和我徒弟们挡了回去,高俅见硬的不好使,又派陆谦那个混蛋来说,称你已死在发配途中了……又称高太尉权倾朝野、手能遮天,敢有不从,就连张教头等人一并拿了……如此哄骗威逼……嫂嫂自感前途渺茫,却也绝不失节,便自缢身亡了……”“那我岳父和其他人呢?”林冲又问。智深道:“张教头因悲愤难平,不久便染患过世……使女也回乡自过生活了。”听到此处,林冲终于彻底绝望了……他禁不住嚎啕大哭,边哭边言:“娘子,你死得好惨啊……枉我一身武艺,竟然连你也无法保护……晁天王、公明哥哥,你们何日才能领我杀入汴京,报这血海深仇啊……”他身旁的众位好汉无不伤感,孙二娘和玉清也垂下泪来……庭因想起当年义父义母逝去时自己是何等悲痛凄凉,今日听闻师父遭遇,心中不禁百感交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做,方能减轻师父心中的伤痛……那鲁智深沉默一时,突然紧握双拳,对杨志、武松大声道:“杨提辖、武都头,点上山寨全部人马,随洒家和林兄杀进汴京,宰了那高俅父子……”“胡闹!”林冲止住哭泣,喝到:“‘花和尚’,就你山寨这点人马,也想杀入汴京?你还想增添我林冲的罪孽吗?”听他这一喝,智深好似冷静了一些,缓缓坐了下来,不再作声……林冲倒了一碗酒,递与智深,道:“好兄弟,为了我的娘子和家人,你已尽力了……怎耐苍天无眼……我不该怪你……来,这碗酒是林冲敬你的,感谢你为我林冲全家做的一切!”智深道:“林兄,当初洒家得知嫂嫂身故时就决定戒酒了,就当是对自己的惩罚……这几年来,的确滴酒未沾……”林冲黯然道:“难为你了……喝吧……”智深于是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林冲又问道:“兄弟,我娘子现葬于何处?”智深道:“张教头生前将她葬在汴京城北郊……张教头去世后,洒家亲手将他葬于嫂嫂墓旁。”林冲道:“那烦你明日带我们几个去一趟那儿……我想看看他们……”智深道:“好,明日我们一早便去!”

次日清晨,杨志、武松等好汉将鲁智深与林冲四人送至山下……智深向杨志、武松交待了一番,便领着林冲等人朝西南方向而去……三日之后,便到了大宋都城汴京北郊……智深领着林冲四人上了一个小山岗,林娘子和张教头的墓便在不远处……触景伤情,林冲心中不禁一阵悲痛……他缓缓来到娘子和岳父的墓前,拜祭了一番,却不发一言,只是心中默念……庭因看着他,心想:“师父定有许多话与师娘说……唉……也不知义父义母的墓现今如何?近几个月曾有数次梦见小鹿,欢呼雀跃,似在告诉我它已将当日所托妥当办理……也不知这梦是否灵验……”他走上前去,向林娘子和张教头拜了几拜,心中念到:“师娘,庭因虽然与您未曾谋面,但想您必是一位善良贤淑之长辈……望您在天之灵,保佑师父一切顺利……还有,保佑赵姑姑和玉珉姐、玉琴她们安好!”又过了一会,那鲁智深也走到墓前,说道:“嫂嫂,张教头,非是洒家没有情谊,只是那高俅老贼早已派兵追杀,若非洒家有些手段,也早成他们刀下之鬼了……不过,高衙内那淫贼已被人废了,今后他再也干不了糟蹋良家妇女的勾当了……”“师兄,”林冲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智深道:“林兄,是杨志兄弟告诉我的……当初他做殿司制使官之时,因丢失花石纲而畏罪在外躲避,后遇皇帝大赦天下,他凑了些钱财回京疏通关系,想官复原职……当时,他听到汴京内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说几个泼皮将那淫贼高衙内给阉废了,实乃大快人心之事……他也打听到高俅那时因家祸事心情甚坏,需小心应对……结果他使尽银两、说尽好话,还是被高俅赶出了殿帅府……这事看来假不得……洒家与你在沧州分别后,赶回汴京时,张教头已经病危。洒家帮着使女玲儿照顾着他,可没过几日他便故去了……洒家带着那些徒弟,与玲儿一道将他葬于此地……玲儿要回乡过日子,洒家便与徒弟们凑了些银两给她,又送了她一程……本想着既无后顾之忧,该去找高俅父子算账了……可在回城的路上就被几千名官兵包围了——那些人马都是高俅派来的……洒家那些徒弟都被杀死,只有洒家一人突了出来……后又辗转去到青州,在二龙山下结识了杨志兄弟,他听我讲述了自身经历后,便告诉了我高衙内被废之事……洒家只恨自己没用,没能亲手宰了那狗贼父子!”林冲听了,沉吟片刻,道:“兄弟,你千万不必自责。那高俅乃殿帅府太尉,手握重兵,凭一人之力怎可对抗千军万马?”他举目望去,汴京城就在眼前……十余年前,在家中专心练功、铸剑的他,突然接到了殿帅府的任职邀请……年轻志高的他欣然应允,带着艳丽的娘子来到这繁华美盛的大宋国都,就任八十万禁军教头,受万人敬重……本以为可凭借浑身本领,为国效力,成就一番事业……却不想如今此处却成了他的伤心之地……真乃往事不堪回首啊……

眺望半晌、感慨许久,林冲突然感到身后有人在轻拍自己肩膀……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庭因……他不禁有些惊诧:“这孩子不过十一、二岁,轻功竟如此了得……他何时靠近我的,我竟一点没有察觉……”庭因的轻功的确不错,可林冲竟也忘了自己适才的回忆与感触令他对外界的正常警觉都已模糊了……庭因问他:“师父,您要进城看看吗?”林冲苦笑道:“我早已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还能这般进城吗?对了,庭因,你的轻功真是不错,是谁教你的?”庭因道:“义父义母和玉珉姐都教过我轻功……师父,并非我的轻功特别好,而是刚才您心事过重,故而对外界的防范亦疏忽了……”林冲叹了口气,道:“庭因,你说得有理……我不能就如此消沉了……”吴用走上前来,道:“林兄,我们回去吧。”林冲点了点头,招呼众人,一齐向山东而返……途中,吴用对鲁智深道:“大师,您是一位有大佛性的高人,时时以天下苍生为念,嫉恶如仇……如今宋廷黑暗、奸臣当道、赃官横行,天下如林教头这般遭遇的又何止一人?我梁山晁、宋二位哥哥皆乃胸怀天下、能成大事之主,如今梁山军招兵买马、替天行道,甚需像大师、杨提辖、武都头这样的英雄豪杰……不知大师是否有意率领二龙山群雄入伙梁山?”鲁智深沉吟片刻,道:“感谢先生抬爱,洒家也听说过铁天王晁盖、及时雨宋公明二位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是,为当年丢失生辰纲之事,杨志兄弟一直耿耿于怀,我看加入梁山军之事,日后再谈吧。”吴用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勉强,就暂时作罢了……

进入山东后,鲁智深与林冲四人告别,独自回二龙山……林冲对庭因道:“徒儿,就快到家了,到时看看梁山的景致比你赵姑姑的长白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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