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昱杰本来已经歇斯底里了，但是听见卫觉易这样问，在自己慌乱崩溃的情绪里，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竟然有了一丝的理智：“不用她说，我亲眼看见的。她妈妈常常对她寻死觅活的，包括她要去外地念书，包括她要学法律专业，她妈妈全部都用自己的死来逼迫她顺从。”

“那既然是因为这样，你为何要跟她结婚？”卫觉易紧追着问道。

“我刚刚说过了，我自小喜欢她，她因为什么嫁给我，我都愿意娶她。”刘昱杰恨恨地，但是冷静了许多，却并没有懊悔地说着当年的心境。

李应玥见他如此，再度无言地叹息，这一声叹息，更低，却更让她身前的卫觉易扎心。

“刘先生，若她是这样的妈妈养育大的，那么就说明，她没有独立的人格，她就是一个妈宝女，也就是说，她什么事情都听妈妈的，你怎么会觉得，跟这样的人结婚，会幸福勒？”卫觉易的问题，让他身后的李应玥情绪陡转，再加上看到刘昱杰的懵逼的表情，竟然觉得想笑。

“听妈妈的话，有错吗？我觉得以前那样的她，很好啊！我也什么事情，都是听妈妈的啊，我觉得我们肯定会幸福的……但是……”刘昱杰恨恨地瞪了那李应玥一眼，然后很绝望地说道：“她都是装的。她根本不在乎她的父母，也根本不会在乎我的父母，更不会在乎我，她……”

“对，她是装的。”卫觉易接话道：“她不是听妈妈话的乖乖女，她跟你不同，这就是你们会离婚的根本的原因。而你的母亲对她，可能有些误会，我看了下资料，说她当年逼迫你的母亲，当众跟她下跪，我想这其中，肯定有些是夸大了的。

你想想，她还在月子里，不到半个月，又是剖腹产，我相信，她肚子上的伤口，都还在疼痛中，这种情况下，她抱着女儿离开你的家，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许是她产后抑郁症发作了，这种病，很多女人产后都会有，但是你跟你的家人，就把它定性为她的心肠恶毒，不孝顺父母，也有些偏激……”

卫觉易顿了顿，然后再说道：“刘先生，你今天应该累了，先回去吧，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再见。”

卫觉易说罢，带着李应玥就离开了。

走到外面，李应玥看了下时间，再看了下卫觉易的脸，很识趣地往他的车子走去。

上了车，卫觉易发动车子，然后递给李应玥一瓶水。

李应玥拿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然后开口说道：“我是合同有变动，跟人约了这个咖啡馆，不是来见他的。”

卫觉易没有出声，看着前面红灯灭掉，就向左转去。

“我也不是有心要激怒他，我刚开始，是很息事宁人地在跟他讲话的，但是他的妈妈，让人偷拍我，打量的照片，都是你跟我在一起的照片，他的妈妈做事，绝对没有底线，很快就会拿到网上去，说我是个荡妇不啦不啦的，到时候会连累你，也会影响我们母女的人际，我是无所谓，但是小心如何自处，对吧？我自然是想通过他，去警告他的母亲，但是，结果……”

“放心吧，我早就发现有人偷拍了，他的母亲，很快就会收到我的律师函，就算她要毁了你来成全她们全家的形象，也会立刻销毁那些照片的。”卫觉易接话道。

“哦？可以吗？这样的话，那我方才就直接可以走人了嘛！”李应玥松了一口大气。

卫觉易见她这个反应，深吸口气，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李应玥立刻正色说道：“谢谢卫大律师。”

红灯了，卫觉易停车等着，然后开口说道：“不客气。”

“哦。”李应玥闭上了嘴巴。

她最近都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总觉得他在生气。

莫民奇妙，不是吗？

她跟他，有到要生气，而且是他这样生气的必要吗？

大家不是萍水相逢吗？

但是奇怪的是，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所以方才，他出来了，介入她跟她前夫之间那种私密的对话，她也没有出声更正什么。

不过，他说的，也刚好都正确。

当然，过去是萍水相逢，但是他在小巷子里从那个狂欢型杀人犯手里救下了她之后，她觉得他让她往东，她就不会往西了。

救命之恩嘛，总是很大的……虽然她的命，不是很值钱，但是她要活着照顾女儿啊，女儿的命，可是无价的……

而且，他也对女儿很好……

哎，所以她就怂了。

“那天，你应该先给我打电话，让我替你给他们送钱过去。”卫觉易看着那红绿灯的秒数，开口说道：“这样，你就不用将女儿单独留在家里了，你也不用因为担心她，而慌乱。”

“蛤？”李应玥有些反应不过来，卫觉易已经发动了车子。

直行的路上，卫觉易再开口说道：“我去过警局，听说那个男人，不过是到了退化期，所以杀人也变得越来越没有章法，跟你遭遇上，也是随机的，并没有提前跟踪你。”

“哦……”李应玥应道。

“所以……”卫觉易再次开口，让李应玥情绪再紧绷：拜托，他还没完啊？

“你前夫的意思是，你并不需要男人，也不需要家庭，只是需要一个孩子，是这样的吗？”卫觉易问道：“因为你们双方的父母，控制欲大得让你们俩在家里都不可能有完整正常的人格和空间，所以你一开始要的，并不是家庭，只是孩子吗？”

李应玥没有说话。

若是别人这样问她，她肯定说：对啊，就是这样！

但是卫觉易问的，她哪里能如此敷衍？

先不说这家伙聪明得要死，而且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如何能欺骗敷衍？

但是真正的答案说出来更扫兴，所以她干脆闭口不答。

“因为他的妈妈重男轻女，所以对女儿非常地糟糕，是吧？你逼不得已，所以搬出去，但是她怕事情泄露，所以当众下跪，是吧？后来她儿子跟你没有往来，她也觉得正中下怀，所以没有紧跟着对你下手，是吧？然后他正常有了外遇，你们离婚了，她就开始再次虐你了，是吧？”卫觉易的话，说得很云淡风轻，而李应玥听得也如同闲庭看花。

“她担心你们争夺女儿的抚养权中，对她儿子的财产产生新的分割，你会揭她的底，所以她先下手偷拍你，是吧？这么简单的逻辑，为何你的那位前夫，会搞不清楚？还巴巴地把你当成仇人，也折磨自己。”卫觉易摇摇头，看了眼李应玥：“不过，你没有动手打他，我倒是放心不少。否则，我们这个官司，难度就又增大了。”

“对啊！他还是个孩子，若是挨打了，肯定会回去跟妈妈哭诉的，我何必惹麻烦上身？而且他现在还有一个年轻的妈妈护着他，我怎么可能动手打他嘛？”李应玥冷笑道：“能顺利离婚，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如今除了女儿的抚养权，别的都是小事。”

他们的谈话，让李应玥有了异样的感觉。

因为方才的谈话，她这辈子都没有妄想过会发生。

她的处境，所有的人都不会理解的，都会说她作，不孝等等一切大逆不道的词，都可以用在她这段婚姻关系。

即便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最多说她的前夫出轨，不是东西这些替他不平的抱怨上。

当然，她也不用期待，别人能理解。

但是，卫觉易就像说天气一样地说出了她的困境和她的坚持，而且，是萍水相逢的关系……

好吧，他真的很聪明。

他的聪明，让他十分准确地理解了她那布满荆棘的处境，也让他在她的个人问题上，高度跟她是一致的，所以他跟她前夫说话，她觉得他完全有资格当她的代言人。

不开口，一来是送，二来是服。

但是，他的这种聪明，让他们二人在别的处境上，又变得非常地不一致——毕竟，他那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