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10节(1 / 1)

作品:《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啊,是的。”

“……”方妍语气还算克制,“你这几天上哪儿了?”

“不告诉你。”程迦磕开打火机,又燃了一支烟。

“我们那天不是约好了见面的吗?你说要来我这儿检查的。”

“我是病人,我承诺的话不能信。”

方妍一时无言,半晌,叹气道:“看来没有好转,你在躲我?”

“倒真是不想见你。”

“程迦,你不能这样。”

“不能怎样?”程迦冷冷道。

“你这脾气怎么又……又躁起来了?……你是不是又和人发生性关系了?……你在哪儿,怎么风声那么大?……我的天,程迦!你不会要跳楼吧?!”

程迦说:“我在羌塘拍片。”

“……羌塘,那是什么地方?”

“西部……挨着可可西里。”

方妍沉默了,过一会儿,说:“程迦,我说对了。”

“说对什么了?”

“你的病因。心理压力过大,由焦躁抑郁和强迫引发的控制欲,和不受控制时的空虚感失落感还有恐慌感。这迫使你追求另类和刺激,导致现在你不能控制你自己……”

“方妍,”程迦淡淡道,“你有病。”

“什么?”

“你这种动不动就不由自主想分析别人解剖别人的人都有病,你需要在别人身上找到掌控感,你不能控制你自己不去分析别人。”程迦现学现卖,把话原封不动还给她。

“程迦,你听我说……”

程迦打断:“我为什么要听你说?你很想找人听你说话吗,你不能控制你自己吗?”

“……程迦。你说这些我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就此不管你。你越来越过分了,但你是病人,我知道你心理压力很大,你没有灵感,拍不出好的作品了,不就是因为当年江凯和……”

程迦摁断手机,扔在草地上。

她用力抓了几下头发,又抓起手机,翻出妈妈的号码,快速打出一条短信:“你再敢把我的事说给别人听试试!”

她关机,坐了一会儿,起来试图发动汽车,还是无用。

程迦丝毫没有打电话请救兵的想法,她把相机抱出来,在附近的草地上拍照。过了很久,还是没有车辆经过。

她架起三脚架,启动计时功能,摆造型自拍。

天空,雪山,草地,破烂的红色汽车,装逼的墨镜和行李箱,什么都可以当背景和道具。

她微博上一溜儿海报般的照片,景色好,技术好,身材好,走高冷范。粉丝上百万,点开留言,全是夸赞,艳羡,求教。

他们留言说,她是一个积极阳光乐观向上的人。

所有的构图创意都拍完了,程迦坐到车顶上晒太阳,抱着相机筛选照片。

虽然她拿不出能参赛的作品,但能用做商品的还是绰绰有余,她一张张翻看,都还不错。翻到最后,屏幕上蹦出了彭野。

阳光灿烂,屏幕很暗。

她低下头凑近,得用手挡着阳光才能看清楚。

他扭过头去不看她,锁骨凸显出来,很结实,连着脖子上的筋络,扯着筋骨,窗外的光打过去,形成一道深深的凹陷,盛满阴影。

看到背景里简单纯朴的茶馆,她不自觉想起早晨弥漫的茶香和味道有些奇怪的糌粑,还有他的眼神。

这张照片,她觉得很有味道。

程迦欣赏了一会儿,抱起相机,对着瞄镜左看右看,四周的风景没有变化,可忽然镜头一转,远处尘土漫天,杂草飞扬。

有车来了。

程迦从相机里抬起头,是一辆东风越野。

“前边有车。”开车的石头通报情况,说,“恐怕是抛锚了。”

后座休息的彭野睁开眼睛,说:“停下看看。”

靠近了,尼玛探出头,指道:“是那个计生用品贩子,她又出现了。”

十六也兴奋地张望:“啊,真的是她。”

彭野听了,转眼看过去。他和她的距离在拉近,然后,车停了。

蓝天,金草地,程迦怀里抱着相机,盘腿坐在红色的汽车顶上。她眯着眼看他,不说话。

阳光明晃晃的,她还是那晚看他时的那个眼神,直勾勾的,黑暗,冷淡,似笑非笑,像某种冷冰冰的物件。

难以形容的物件。

但这次彭野发现了,她的眼睛,像她怀里捧着的摄像镜头。

空洞,深邃。

正如医生的眼神会像他手中的刀;程迦的眼神就像她手中的相机镜头。

这样的眼神,她定是摄影师,而非旅者。

两人冷漠对视着,仿佛彼此都很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但作为撒谎者的程迦,她一点儿也不惭愧,光明正大地直视彭野,仿佛那个说走拉萨樟木尼泊尔的人不是她。

她拍拍屁股起身,站在高高的车顶上,问:“我要去达杰保护站,你们顺路吗?”

“我们就是那儿的。”十六脑袋,“哎呀,昨晚没和你自我介绍清楚。”

“哦,大水冲了龙王庙。”程迦说。

十六问:“你去那儿干什么?”

草原上风很大,程迦得大声喊:“程迦。我是摄影师程迦。”

☆、chapter 8

chapter 8

【程迦。我是摄影师程迦。】

喊话的时候,程迦的眼睛看着彭野。他也看着她。

程迦从汽车顶上跳下来。

东风越野里的四个男人下了车,商量着给程迦修车。

他们和程迦不熟,也加上那晚情形尴尬,一时间没什么话说。此刻,四人聚在一起,内部讨论着,没人先和程迦搭讪。

程迦点了根烟,站在不远处。风里偶尔飘来他们的几句话,断断续续,都和修车有关。

过了没多久,彭野拿了工具过来程迦车边,十六和石头在一旁打下手帮忙。

程迦靠在车旁看他们……看彭野。

他没看她,开了车前盖,弯着腰认真修车,黑黑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高高的鼻梁。偶尔,他低声说出工具的名字,身边的人递给他。还是那副嗓子,音色极低,很有磁性。

像砂纸磨在女人的肌肤上。

程迦吹出一口烟,每次听,都觉得他声音性感。

他卷着袖子,小手臂上的肌肉也好看,流畅又贲张,让人想摸一下,应该很有力量。

程迦杵在他身旁,碍着他修车了就挪一挪。她眼睛一眨不眨,分明是很有美感的物体,为什么要抑制着天性不去欣赏呢。

他俯着身子,透过微微下垂的领口,程迦又看见他的锁骨,还有隐约的胸肌的曲线。

程迦的烟夹在手中,好久都没动。

风吹断了烟灰,落到他手背上。他抬头看程迦,她也正在看他,目光不躲也不闪,笔直又坦荡。

彭野顿了一下,抬手指指她的衣服,说:“别靠在这里。”

车边缘很脏。

“噢。”程迦很听话地站直了身子,又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他看她一眼,很快低下头去了,说:“扳手。”一旁的石头把扳手递给他,目光无意间与程迦相撞。

那晚,程迦对石头印象深刻,这男人个性火爆,可一谈到钱和赔偿就紧张。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起昨晚的凶相,有些尴尬:“叫我石头就行。”

彭野手腕处紧了一紧,很快又放松下去。程迦瞧见了,回味过来,有些好笑,他以为刚才她在问他?

她琢磨半刻,看向彭野身侧的十六,问:“你呢?”

“他们都叫我十六郎。”

彭野平静而无声地修汽车。

“名字有出处么?”

十六只笑,却不解释。

程迦瞧他半晌,突然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一夜八次郎,你是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