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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科举反面教材全解

只有长安里发生了变故,银枭卫不得不集中人手,这才会荒废京城外的消息点。而什么变故,能让所有银枭卫都被召齐,连暴露据点都顾不得了?

“多半是她出事了!”萧景铎意识到这件事情,仿佛全身血液都凉了,“立刻召集全军,向长安急行。”

“右使不可,临近都城还急行军,这是大忌,会被守城士兵误会的!”

除了含炫耀意义的班师回朝,长安里并不允许携带兵器的士兵入城,连驻扎都要远在十里之外。若是萧景铎带着八千大军朝长安疾行,长安里的一众官民宰相不得炸了锅,这是造反还是救驾?

萧景铎现在完全听不进去,可是他也知道这是正理,他就是再着急,也不能不管不顾,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萧景铎紧紧攥住拳,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全军开拔太慢了,而且容易引起误会。将副将唤来,让他领军回城,我带着一队精卫先走。”

“殿下,你还好吗?”明月小心翼翼地唤着,她今日随着容珂出宫去公主府,没想到半路却遇到了偷袭。

容珂后背上中了一箭。她们走到半路,正好遇到新安驸马,容珂便让人停下,和姑父小叙几句,然而谁能想到,背后的冷箭,居然出自嫡亲的姑姑、姑父呢。

“外面怎么样了?”容珂强撑着精神问。当时距离太近,新安驸马袖子里藏了□□,即使容珂反应快,周围的侍卫以命相救,她还是被射中了。箭上喂了毒,是军中常用的那种发作快、麻痹强的毒,新安驸马见一击未杀,立即就召埋伏的人手出来。容珂中箭之后很快就开始眩晕,同时还要应付无穷无尽的追兵,身体立马就撑不住了。

“追兵还很多,都是老手。”明月担忧地看着容珂,“殿下,你的伤要紧吗?”

“没事。”容珂淡淡说道。事实上,她的伤还在流血,连箭头都没取,怎么会没事?可是这种关头,连命都要保不住了,区区疼痛有什么可计较的。

“仅凭驸马一个人,怎么能张罗起这么大规模的刺杀。后面的追兵,多半都是梁王的人罢?”容珂口吻很是嘲讽,“借和静吉言,我还真的不断被背叛。从前向卉便罢了,她毕竟是外姓人,这次却是我的亲叔叔和姑父联手,齐心想让我死。能让这么多人记挂着,倒也值了。”

“殿下!”明月想劝,话到喉头又停住了,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外面的人来势汹汹,摆明了这是梁王的指令,一定要杀死容珂。向卉是外人,有自己的心思很正常,和静郡主和江安王是隔了房的叔侄,有陈年旧案在,本来也和容珂不亲近。但是这次不一样,梁王,那是从小看着容珂长大的亲叔叔,小时候还经常抱着容珂玩,然而现在,他也这样做!

亲近之人的背叛,尤其难以接受。

梁王年富力强,身后追随者十分多,他和江安王不一样,江安王全部的依仗都是吴太后的宠爱,真正的实权和随众并没有多少,但是梁王,却是实打实在朝中经营了快十年,这其中的差距,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梁王铁了心取容珂的性命,那他下手便再没有任何余地,这些追兵也都是处处往要害处使。容珂身边的银枭卫一个接一个倒下,就算这些人用命给容珂拖延时间,她们也还是渐渐被人追上了。

印象中仿佛过了许久,然而现实中,她们才走了半条街而已。回公主府的路已经被封死,身后有穷追不舍的追兵,而负责巡逻和治安的金吾卫,却独独绕过了这条街。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明月扶着容珂躲到一条小巷里,着急地唤道:“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第119章 怀疑

明月扶着容珂躲到小巷里,其余几个银枭卫立刻守在巷口。明月担忧地看着容珂的伤口, 问:“殿下, 现在该怎么办?”

外面很快传来脚步声, 追兵也跟到了这个地方, 他们轻车熟路地分开搜寻, 找到藏身之地只是时间问题。

周围的侍卫默默握紧了刀, 明月的心也提了起来。“大胆!这是在京城里,他们就敢如此猖狂。殿下, 我们掩护你离开, 等出了这条街, 到了人多的地方, 他们多少都要顾忌着。”

容珂却摇头, 这种时候,她的脸上还是不见多少惊慌之意:“没用的。城东全是权贵府邸,梁王他们敢在城东发难,至少证明, 这一带的人都是他的党羽, 至少也是袖手旁观。我们就算能冲出去呼救又如何, 指望谁来救援?反而白白丢了身份。”

“那我们……去白府?或者夏府?满朝文武, 总有信得过的。”

“不, 梁王发难,我们现在藏着, 其他人不知道我们的行踪,这才会观望。如果我贸然现身, 身边却有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谁知道他们会打什么主意?”

明月觉得不可置信:“不至于吧,我朝官员看着不像是这种人。”

容珂笑着反问:“那你觉得,我的三叔,梁王看起来像是这种乘人之危的人吗?或者我的大姑父,这样一个平日里再老实不过的人,居然会在袖子里藏弩,趁你转身时在背后放冷箭?”

明月不说话了,容珂带着笑容,叹道:“人心之险恶,令人战栗。”

“那,我们怎么办啊?”

“出城。”容珂收敛起嘲讽的笑意,脸上渐渐变得冷淡决绝,“我不能被困在死胡同里。待在城里,一旦宵禁总会被人找出来。”

“出城?”明月扫了眼城门的方向,咬牙道:“好。公主您这就出城,我来给你引开追兵。”

“这怎么能成?”容珂皱眉,“我容家的人还用不着别人代死,何况,你很快就要放出宫成婚了,你若出什么差错,可对得起你家乡一直等你的青梅竹马?”

“殿下,天下可以没有女官明月,但是绝对不能没有乾宁公主。”明月微微抬高了声音,说道,“若我的死能换您平安,明月荣幸之极。至于我的父母和……他,我也想回去和他们团聚,但是,总归是您更重要一些,这天下,不能没有公主您啊!”

这时候一个银枭卫说道:“殿下,他们走近了,听声音只隔着一条巷子,我们得快些走!”

从来不曾忤逆容珂的明月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气,道:“殿下,奴失礼了。”

追兵错落有序,一层层排查着,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突然西北角有人喊道:“在这里!”

“追!”追兵立刻围上,几个黑衣银面的银枭卫护着一个穿着朝服的女子,拼死往外冲。

等人散开后,仅余的几个银枭卫急促地说道:“殿下,走!”

容珂已经换上了宫女衣服,她捂住肩膀朝东南走去,穿过巷子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有些路,一旦选择,就无法回头了。

他们都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

走到一半,白嘉逸带着紧急召集的银枭卫赶过来了。这下长安里的人手几乎全部召集过来,他们拼着全员之力,护着容珂出城。

梁王也是皇宫里长大的人,他当然知道城门的重要性。银枭卫几乎折损了一半人手,才险险将容珂送出城。

但是出城了并不代表渡过难关,离开城池,梁王和银枭卫动手再无顾忌,厮杀反而越发血腥。容珂今日下午出宫,走到半路受袭,紧接着就拼死出城。这一番变故都发生在眨眼间,等太极宫里的皇帝和夏太后收到消息,容珂已经出城了。

“竟然又有人偷袭阿姐?”容琅听到这个消息时惊得站了起来,“怎么会?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内侍低着头禀报:“是新安大长公主的驸马。”

“新安的驸马?”夏太后听到风声就匆匆赶到皇帝寝宫,听到这句话,就连不大理会朝政的夏太后都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要掺和这些?而且以他之力,如何能把珂珂逼到这种地步?”

最后这句话才是真相,容琅沉下脸,不言不语地盯着内侍。这位天子虽然继位许久,但是外有壮年强大的皇叔,内有心狠手辣的长姐,他夹杂在这两重光芒之下,委实没什么存在感,朝内朝外,多少都有些轻视容琅。可是如今内侍才知道,容琅并不是没有天子的贵气,只是因为,平时他没有动真格罢了。

顶着这样的目光,内侍很快就汗流浃背,再也支持不下去,只好如实说道:“梁王府今日有许多人出入,许是梁王妃在宴客罢。”

夏太后半个身体都僵硬了:“梁王?”

“三叔?”容琅怔了一下,随即冷笑,“他果然包藏祸心。”

内侍低头不说话,容琅抬高了声音,喊道:“来人,立刻带人去包围梁王府,还有,即刻出京去帮助阿姐!”

“陛下,宫门……已经戒严了。”

梁王早就派人围住了宫门,现在只许进不许出,宫城好如一个铁桶。容琅听到这些话,越发生气:“胆大妄为,朕乃是天子,他们莫非连朕的话也不听了?朕这就亲自去宫门,看他们敢不敢拦朕。”

“阿琅!”夏太后惊叫一声,连忙拉住儿子,“你这是做什么?现在他们顾忌着弑君的罪名,不敢冲进来为难你,你怎么能自投罗网,自个儿往外走呢?”

“我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容琅也无奈,“可是我困在宫中,外面那些武将全想着装作不知道,只睁着眼看最后的赢家是谁,我憋在宫中等一等没什么,可是阿姐等不得啊!她现在孤身在外,我不派人去接应她,她怎么办?只有我到宫门口,对着那些见风使舵的臣子施压,他们才会迫于外力去救阿姐。他们就算是装样子,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啊!”

“你去外面,人多眼杂的,万一有人弓箭埋伏怎么办?到时候你出了什么差错,梁王只需要把动手的人杀头,就能将弑君的罪名推的一干二净。但是那是,你出了事,阿娘可怎么办?”

“但是姐姐还在外面!长安这么大,万一她被堵死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身边有银枭卫,自己也聪慧,她不会有事的!”

宫人们看着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争执,俱都低着头,不敢听也不敢看。好在这时,一个太监迈着小碎步跑进殿里:“圣人,太后,外面刚刚传来消息,乾宁殿下出城了。乾宁殿下还留了句话,说她无事,让圣人和太后好生保重。”

听到这话,夏太后长长舒了口气:“都出城了……我就知道,珂珂不会有事的。”

容琅却皱着眉,问:“阿姐是否受伤?身边的护卫还够吗?”

“这……奴不知。”

“阿琅,你要相信你姐姐。”夏太后放下心,温柔又有力地握住容琅的手,“这几日你只需让自己好端端的,等再过几日,一切都没事了。”

再过几日,一切都没事了,容琅相信自己的姐姐能做到这一点,但是他从高大威严、历来为帝王寝宫的千秋殿向外望去,还是觉得不甘心。

阿姐她……真的没事吗?

武德殿内,也受到了外面政变的影响。

和静郡主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殿外,小声问宫女:“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宫门已经被人看守起来了,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

和静郡主叹气:“一模一样的事情啊,我记得当年东宫出事时,也是一样的局面。秦王带人把持住宫门,自己在宫内横行无忌,里面的人跑不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或许,他们是不想进来。天下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差别呢,反正臣子总是那么一帮,对这些‘肱骨之臣’又没什么影响。”

“郡主,这话说不得!”

“呵,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和静冷笑,“这本就是事实,这些世家大族霸占了最好的资源,牢牢把控着朝堂,反过来还要嘲笑寒门庶族血统低微,注定无法胜任治国大事。就算如今开了科举,世族还是端着架子,对进士明经不屑一顾。科举好歹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上来的,他们这些时代为官之人,又靠了什么呢?不过是祖宗的恩典罢了。”

“本来靠祖宗的恩典也没什么,谁叫那是你的祖宗呢?但是据此割断了别人往上爬的路,却对此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处处标榜自己血统高贵,这就很令人生恶了。”

“郡主”,宫女不解地问,“您今日,怎么替乾宁公主说起话来了?”

乾宁大力扶持寒门子弟,接连开科举,就是存了打压世家的心思。朝中除了那一帮打天下的老臣,剩下的都是世家子,容珂这样做无疑得罪了许多人。梁王这次发难这样顺利,除了背后偷袭、出其不意等原因,世家的顺水推舟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和静这番话对世家很是不屑,在宫女看来,这不就是替容珂说话么?

“两码事。”和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世家是世家,容珂是容珂。就算她和我想法一致,打压世家,她也一样是我的仇敌。若是有机会,我同样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好吧,宫女还真不太懂皇族人的想法,在她心里,和静郡主不喜欢乾宁公主,按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她应该和世家结盟才对啊,为什么会是这样?

“郡主。”另一个宫女来禀报,“大驸马来了。”

皇室女眷辈分虚高,皇帝还小,宫里没有公主,长公主们还在守父孝,都未婚配,已成婚的公主,竟然是大长公主这一辈了。宫里说起大驸马,都是默认新安大长公主的驸马。

新安驸马,刚刚才主导了对容珂的刺杀行动,现在宫门戒严,他却能畅通无阻地走到吴太后宫里。和静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鄙夷了:“祖母已经睡了,不想见客,让他走吧。”

“郡主这话就不妥了。”新安驸马已经走了进来,“我诚心来拜会吴太后,你怎么能连通传一声都无,就打发我出去呢?”

“祖母刚服了药,已经睡了。姐夫这话,是想让我将祖母叫醒不成?”和静冷着脸说道,“祖母睡了,请大姐夫改日再来吧。”

“不急,我还有些话想和郡主说。无论吴太后是不是真的睡着了,都劳烦郡主替我转告太后。”

“呵,小人得志。”和静冷笑,“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和祖母放大话?”

“和静郡主,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乾宁的事,现在你最好不要耍脾气,我可不会忍着。”

身为驸马,忍公主的脾气是必须的,谁让人家是金枝玉叶呢。新安毕竟是嫡长公主,有些时候难免强势,时日久了,新安驸马便觉得很没面子,心里更中意温柔小意的女子。现在,世人公认皇族中脾气最温柔的和静郡主也这样冲他,新安驸马立刻便恼了。

和静听了这话就笑了:“怎么,觉得尚主之后,你这个男子脸上很没有光彩?既然你的家族享受了尚公主得来的好处,公主是什么脾气你都得忍着,谁让你贪图皇权呢?”

这话戳到了新安驸马的痛处,他明明也是公府嫡子,父亲还在朝中任相,但是别人称呼起他来,只会唤他新安驸马。他娶了一个惹不得的妻子,从此之后就像供了一尊祖宗,高祖朝时这是嫡长公主,他得扮演好女婿,还得在外人面前给公主体面,等到后来高祖驾崩,继位的文宗是新安公主的嫡亲兄长,新安驸马更不敢行差踏错。好容易熬到文宗死了,结果又有了容珂和容琅,他家这位又成了摄政长公主的姑姑!这简直就是供了一尊佛!新安驸马不得不处处忍着,不敢纳妾不敢出去寻欢作乐,还得和妻子住在公主府里,一点夫纲都没有。

所以梁王向他抛出树枝时,新安驸马毫不犹豫地接住了。

这种日子,他受够了。

新安驸马看着和静郡主,看着这些肆意妄为的皇家贵女,冷冷说道:“你们本就做的太过分了,哪一朝的公主像你们这般?我只是纠正这一切罢了。”

女子就该贞静本分,就该相夫教子。无论是新安,还是乾宁,都该是这般。

和静也不客气地冷笑:“你先看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再说吧。我本来以为新安也掺和其中,不过看你这表现,似乎连新安都被你暗算了吧?”

新安驸马阴着脸不说话,他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忍了好一会,才勉强开口道:“我今日来是有要事和吴太后商量。江安王之死让人惋惜,乾宁做事太绝了,杀了江安王不说,连江安王的遗腹子都不放过。现如今我们有了机会,何不妨联手,让乾宁血债血偿?”

和静的神情很是嘲讽:“你且继续说。”

“吴太后前些天不是中了毒么,不知为何,太后竟然误会到崔太后身上。崔太后乃是出身世家,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依我看这其中多半都有误会,不知是不是吴太后受了什么人的挑唆,这才……”

和静露出果不其然的笑容,不顾体面对新安驸马呸了一声:“亏你也好意思说,崔氏她干了什么事,她自己不清楚吗?梁王还真是能耐,为了拉拢崔家,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还打算歪曲事实,让祖母白受这份罪。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容文妍绝不可能和崔氏那个毒妇同流合污,祖母因为这个毒妇受了多少苦,我一定要让她罪有应得!”

新安驸马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你是执意不肯了?”

“做梦吧。”和静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