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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驸马请克制》周璟勒着马缰绳,朝着起身的刘娴雪道:“宁王手下的人私藏军火,雪婕妤且费些心。至于小竹,她冒犯了公主,本将在这个关口不可徇私,待花灯节,本将便让她去给你请安,左右你我也算是半个表亲了。”
雪婕妤一颗悬着的心,瞬间就踏实了,她笑着应承着,又差人送周璟到门口。
周璟纵马去了月巷旁的静水湖,纵身猛地跳入了清凉的湖水中,他相当不喜欢劳什子寿宴,一帮老掉牙的东西在那里奉承着,听着就烦。
雪婕妤回府省亲原本是不能见外宾的,可是她却有意借着她父亲的寿宴将他邀请过去。这个刘娴雪心思深着呢,工部修建大堰、水道的事,本来就是朝政,她一个后妃却总想横插一脚,其野心不小。
等收拾了商州刺史,他就会安下心来好好收拾一下刘娴雪在工部安插的那几个掌固,不过如今她正得宠,还不到动她的时候。
本来烦闷着去的,可不想竟半路杀出个山南刺史,这山南刺史好大喜功,由他先入商州,自己倒是能连根拔出商州刺史了。
其实,他之所以护着那个手残的女子,一方面是试探任明喆的性情,另一方面却是要探探自己那歪曲的审美。
他一见到那个瘸子三公主,心里的邪气就飞扑乱撞的,先前碍着面子,后来想通了,不过和那般纨绔在一起,说起自己见到一个小瘸子就血气翻涌,难免有些……
在刘府见到了那个手残的娇美人,他本来是想试试自己那歪曲的审美,却不想那个女人故意跌到让他扶时,他一眼就扫到了她那双丑陋又残疾的手,心头那半点的好奇瞬间就化作了恶心。
他让那个雨桃站在身后,胃里却觉得满满的,甚至一低头都能呕出来,他在静水湖里泡了许久,那双扶她的手揉搓了千百遍,才觉得肠胃舒适了些。
不过,他倒是明白自己那审美是正常的,应该是喜欢窈窕淑女的。至于那三公主,也许是整日穿裙子,没有看到腿上的伤疤,也许是那双流光转盼的眼睛,才让自己有些失神,等那金枝玉叶在自己跟前露了腿上的伤疤,自己那新鲜劲也就散了。
他呼了一口气,觉得能找回正常的审美,很是愉悦。
不过今日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户部尚书的嫡子说一起去妓馆,可是自己满脑子都是那个三公主,如今便是在他跟前占个杨贵妃,他都提不起兴致。
心猿意马起了,便再也压制不下。
他穿好衣裳,径直骑马进了公主府。他坐在马上,垂首看着那三公主,她坐在秋千上,莹白的小手捏着一张发黄的道符。
那娇娇的金枝玉叶,细白的腕子上带着一只玉镯子,清秀灵气的眸子微微的眯着,十分出神的看着那张道符,夜风微微的吹着,半轮弯月垂在半空,那道符微微的晃着,一不小心沾在了她那张俏脸上,周璟第一次觉得心里竟有些蹦蹦的跳。
三公主手忙脚乱的摘下那张贴在脸上的道符,一转身,却瞧见了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周大将军。
因着去刘府赴宴,周璟穿着一身华丽的黑袍,一双懒洋洋的眸子微微打量着秋千,益发显得龙章凤姿,气质非凡了,那些十三岁的丫头见了,忙红着脸低着头。
甄明玉微微蹙眉,手忙脚乱的将道符塞进了袖子里,看到那些红脸、低头的丫头,还以为她们是害怕跟前这个昆仑兽,便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家主子没本事,连带着府里的丫鬟都怂了。不过听书周大将军今日去金紫光禄大夫那里赴宴了,照理这个时辰应该在刘府,怎么又阴魂不散的来了?
周璟倒是没想三公主,他只看到那小东西看到他慌乱的把那道符藏在袖子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见到了那个在意的人,想要遮掩错误一般,这让一向薄情的辅国大将军,瞬间就变的温润和气。
他跳下马,径直将秋千上的三公主抱在怀里,大步朝着凉亭走,“这几日天气燥热,用冰鉴虽说凉爽,可若是贪凉伤了身子那边不好了。”
甄明玉看了看凉亭里那硕大的冰鉴,不由的抿了抿红唇,把冰鉴抬进凉亭,到底是谁贪凉啊?
待坐在石椅上,周璟就从袖中取出一个玫红色的锦盒,递到了三公主的跟前,“到九月,朝里便要诏举御史、县令了,微臣琢磨着公主是个好热闹的,想着到时候带公主一起观看科举,到时难免要写些字,所以让人打造了一块上等墨砚,公主看看可顺手?”
甄明玉压根就没想周大将军会给自己准备这等珍贵的墨砚,不由的打了一个软嗝,她打量了半天那个材质上乘的墨砚,随后又小心的收进了锦盒里。
周璟看她将墨砚收了起来,便皱眉道:“可是不喜欢?”
甄明玉清软的一笑,“本宫虽说在崇文馆念过书,但是因着腿脚不便,便没有常去……字也写的歪歪扭扭的,若是往秀才的卷子上写字,怕是要给驸马丢脸的。”
周璟看她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锦盒,心头大悦,“微臣瞧过公主的字,气韵是有的,就是字形稍有些歪曲。”
他说完便挥手让人把笔墨纸砚端了过来,他放下手里的清茶,起身站在了甄明玉的身后,教她运笔的技巧。
其实甄明玉很像沈贵妃,聪慧又强记,在崇文馆便是最聪明的二皇子都不及她背书的速度,崇文馆的博士官每次都夸她要是生为男子,定是中兴西唐的。
当时陵王还专门坐着轮椅去跟皇帝夸甄明玉聪明,是西唐的才女。
不过沈贵妃却十分恼怒,她让甄明玉跪在地上,言语毫不客气,“你知不知道生为女子要身子端整,不能起头拔尖的自我轻贱!你看你这满手的墨,你看你裙子上的泥渍,你知不知道女德为何物!?你知不知道你这般出风头,会被崔皇后加害!?”
那次,她足足跪了三日,膝盖一片青黑,到最后真的都站不起来了,不过打那次起,心性就变的温婉低调了许多,每日穿的齐齐整整的,就连上课也都在整理衣裳。
老皇叔陵王瞧见了,还以为她是被什么附身了,还专门请了道士给她驱邪……
不过也多亏了沈贵妃的那般训导,让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偷偷出宫,见识了许多民间的风俗,视野不在局限于那些书本上的死道理。
可是这次那周阎罗却是站在身后,这次就是脚底抹油也跑不了的,再说这些年她都是收钱替市井小民解忧排难,那书法早就荒废了。宣纸废了几十张了,那豆大的墨汁到处飞溅,那些伺候砚墨的丫头,衣服上都溅黑了。
那丫头红着眼圈看着自己的衣裳,可是看到周璟那表情又不敢撤退,只能任由桌上那位挥毫撒墨。
周璟在后面环胸,心气不顺的看着跟前这小东西,最后直接气急败坏的捏住了她的小手,薄唇贴在了她的耳侧,耳提面命道:“平日倒是一肚子道理,写个字跟狗爬似的,你就用这字给那些土包子回信?”
甄明玉明明觉得这是个不能惹的瘟神,可是看他因为自己的字气成这样,又觉得好笑,便笑弯着眼睛回头看他。
一个没注意,那乌漆麻黑的墨汁分毫不差的甩在了周大将军那张俊脸上,在一旁砚墨的丫头看到那俊脸上滴下的墨汁,瞬间就吓的跌在了地上。
西唐贵家公子自幼便入私塾,最先学的就是要爱护衣裳,不可污损,脸面也要干净,不可染墨。可是周大将军如今侧脸上都是墨,而那个一向古板不通人情的三公主,竟然笑着掏出帕子给他擦脸……
林雯端着莲子汤,看着凉亭的一幕,不由的心头一凉。一个男人能任由女人撒墨却不生气,能让女人擦脸而露出这等幸福的神情……这……这分明是一个丈夫爱惜妻子的神情。
前些日子还一阵风一阵雨的,怎么今儿个就这般珍惜爱护起来了?
莫非将军知道了三公主不是瘸子的事了……
第18章
林雯端着莲子羹,手心里却冒了一层冷汗,但是一个下人断然没有喝止主子的道理,便心急如焚的看着周大将军借机会握着三公主的小手,薄唇擦过她的耳侧……
待石桌上的宣纸都用尽了,砚台里的墨也都干了,林雯松了一口气,正要走过去,却见周大将军猛地抱起小主子,径直进了内室。
东偏房里摆着桌案,案上摆着一只细白瓷的花瓶,在花瓶旁端端正正的摆着笔墨纸砚,坐在那软软的梨花木椅上,写字也舒服许多。
擦了擦手指肚上的墨,周璟便差人拿上来一个玫红木匣子,“月巷的凤凰点翠步摇,半年出一支,微臣想着公主戴会好看,就顺便买了一支回来。”
甄明玉混迹民间,这支凤凰点翠的步摇她是认得的,当年她便想买一支,那老板却十分倨傲,说是半年出一支,不随便卖。
她当时便想让司珍房打制一个,但是司珍房的女官却三推四阻的。生怕给她打造之后,那些后妃公主都来各自提要求,所以甄明玉一直没能得到那支凤凰点翠的步摇。
今日周璟送的这支凤凰点翠步摇,做工明显要更精致,且凤凰头还是用红宝石点缀的,甄明玉拿起那支步摇,看着下面缀着的金穗流苏,果然是精致脱俗。
这些日子府里的人日夜巡逻,甄明玉不能化装出府,也不能接市井的单子,难免囊中羞涩些,一些好看的珠花都不能剁手买。如今跟前却摆着她相中了多年的凤凰点翠步摇,驸马送的也没什么不合理之处,总归先插在发髻上再说。
三公主坐在铜镜前,看着那摇摇晃晃的金穗流苏,不由的笑了笑。
不过还未看的金星,就被周璟抱回了软榻上,周璟看着她的眉眼,和气道:“公主今日写了许多字,这手刚刚才养的好了些,微臣来替公主插簪。”
说完将那步摇放在桌上,拿起牛角梳梳了梳三公主鬓旁的碎发。甄明玉看着桌上的铜镜,看他把费心梳好的发髻梳乱了,便要夺梳子,可是周璟却将手往高处一抬,那小人儿一个惯性直接跌在了他的怀里。
兴许是撞疼了,那小人儿抬手揉着额角,一双清秀温婉的眉眼微微的蹙着,那委屈又吃痛的模样,让人有股搂在怀里狠狠疼爱一番的冲动。
周璟薄唇微抿,垂首看着怀里的小人儿,正要反身将她压在软榻上,外殿却一阵乒乒乓乓,还有婆子奔跑的惊恐声,把那泛上来的疼爱之情瞬间就被婆子给吼没了。
甄明玉从被他梳发那刻起就觉得别扭,去夺梳子却跌在了他怀里,她满腹的道理马上就要出来了,这时外殿的混乱却让她有机会推开压过来的周将军,她敛着眉眼,端正身子道:“为何喊叫?”
林雯跪在外殿,语气有些恐惧道:“方才奴婢在院子里看到了鬼鸟……那些婆子们说鬼鸟九个头,专门飞到屋里吸人的魂气,奴婢们都怕的要命……冒犯了公主……请公主责罚。”
甄明玉秀眉一蹙,林雯那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向来也不怕这些东西,可是今日明知道周璟在书房里,她还故意吓唬那些婆子往外殿冲……
甄明玉扫了周璟一眼,只见那人黑着脸,眸底全是阴冷薄情,这等模样分明是斩杀帝将的表情,甄明玉忙清了清嗓子喝道:“世上哪有鬼神!还不带人下去,今日乱闯外殿的下人,一律跪在殿外。”
三公主是个是非分明的,私下里又爱护奴仆,周璟自然知道她这是怕自己责罚她的奴婢,便倚靠在软榻上,一字一顿道:“公主倒真是是非分明,不愧是自幼读女德的!”
也真不亏是用兵如神的将军,讽刺起人来倒是顺溜,女德第一要义就是和顺安定,在夫君面前要和顺,不可怒言斥人。甄明玉抬手抚着发上的步摇,一张俏脸似是吃瘪了一般,周璟看到那副可爱模样,心猿意马又压制不住了。
但是那身子还未靠近,就见那金枝玉叶抓起一本女德,安静娴顺道:“驸马,本宫如今发丝凌乱,有失修端庄,本宫要重新净面梳妆。”
说完,便被丫鬟扶进了西厢房。
甄明玉在厢房里拨弄着前些日子接到了单子,待写好了回信,才径直去了外殿。
她知道前些日子南山县令谋反,周璟还要去处理,是没功夫等她磨蹭的。她刚坐下,一个丫鬟便把一个食盒摆在了桌上,“公主,这是驸马给您备下的,说是在曲院街买的,里面有您爱吃的梅花包子。”
甄明玉看了看食盒,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心里便轻松了不少。她屏退了下人,又让林雯进来。却不想那丫头走路都是趔趔趄趄的。
甄明玉忙让她坐在绣墩上,弯身挽起了她的素裙,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让你跪着,怎么腿肚青黑了?谁家跪着能跪到腿肚上去?”
林雯苍白着脸,淡淡一笑,“驸马爷一出来,立刻吩咐侍卫杖责那些婆子,奴婢若是不挨打,那些婆子定然在私下嚼您的舌头根子,所以……”
甄明玉心疼的握着她的手,随后又将食盒里的梅花包子、冰雪梨水端到了她的跟前,“你方才说鬼鸟,可是在撒谎?你知道他最讨厌那些鬼神之说的。”
林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起凉亭里周璟对主子的行为,忙伸手抓住了甄明玉的手,“公主,驸马可有……可有掀您的……裙子?”
甄明玉捏了一只梅花包子,轻轻咬了一口,“驸马虽然行为不羁,但是这些举止的道理是懂的……我若真和他闹翻了,父皇惩处的不是他,而是我……”
是啊,臣强君弱,皇帝又是那等人,林雯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三公主在人前可是个瘸子,周将军对公主又搂又抱的……莫非他真的也像坊间那些孟浪厚脸皮的男人一般,专门喜欢玩弄带有残疾的女子?
林雯看着甄明玉,正要说出来,就见甄明玉放下了银箸,淡淡道:“我便再不济,也是个公主,只要我和他不撕破脸皮,他也不会太为难咱们,只是那些鬼鸟什么的莫要再说了,他倒是很烦这等不吉祥的东西,若是他上来那不正常的脾性,本宫最怕保不住你……”
林雯听到这句话,心头瞬间就清明了,自家三公主自幼聪慧,又经常处理民间案子,对这些是最懂的,自己便是不弄这出,她也有办法拒绝周将军,是自己冲动、太护主了。
如今,自家主子跟前没有得心的人,自己要是出了事,日后主子的处境就更难了,她点了点头,忙给甄明玉将食盒里的菜式摆在了桌上。
甄明玉拔下发髻上的凤凰点翠步摇,微微的蹙起了眉。
其实,周璟前段时间有意不见自己,她还能喘口气,本来想着自己经常讲大道理,故意古板顽固些,能安稳一些。
谁知那周璟审美竟扭曲成这般,竟然连自己这等残疾多年的都要染指,他指定是算计到父皇不会护着自己,所以才故意在自己身上施展那扭曲的审美。
她虽常年混迹民间,也处理了不少的民间杂事,可是周将军那等不着边儿的纨绔性情,她真的有些把握不准。
她记得前年曾有个员外家的妾室给她说后宅的困惑,那妾室的夫君也是个骚浪不着边的纨绔子弟,自打爬了隔壁寡妇的床,就整日对她打骂,后来把那寡妇收进府里之后,又迷上了妓馆里的花娘……天下纨绔一般黑,寻常男子都是那般,更何况周璟这等权臣。
再说,勾栏巷口那些乐姬,汾王府那个通房,哪个不是青葱一般的水嫩,哪个不是春花一般的娇艳,不都是被周将军弃之如敝履了?
这些风月的情.事,她见得多了,初初因着个什么缘由就哄着美人,等到了手那就黑了脸,她向来不相信那些什么梁祝化蝶的甜蜜爱情,而且玩世不恭的周大将军也不是梁山伯痴情又端正的男子。
再说自己若真的是个腿有疾的,周璟能借此满足一下那扭曲黑沉的审美……可是自己那腿疾完全是假装的,万一人家在床第间玩什么花样,一看是一双细嫩健康的腿,不直接就恼了?周大将军又是那等杀伐决断的薄情男人,到时候自己也是欺君,要砍头的!
因此,周璟不知道自己扮腿疾的事,否则也不会给她买珠钗、买小吃的耐心哄着。
纨绔最不重视的就是女人,权臣纨绔更视女人为粪土,周璟那等人不会为了自己就放弃权势,父皇若是借自己生事,那么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周璟那般龙章凤姿的男人,不喜欢窈窕淑女,竟跟着那些纨绔一样喜欢玩弄那些身体残疾又无力拒绝的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审美扭曲啊!
她放下银箸,拿起剪刀剪着花枝,观看科举?这倒也不错,前些日子还真接到一个假冒秀才参加科举的案子,这次去,倒真可以看看他们如何操作的。
林雯提心吊胆的怕周璟来公主府欺负甄明玉,可是足足半月,周大将军都不在上都。
林雯刚松一口气,却听说上都的朝臣因为周璟而群情激愤,斗志昂扬……
皇上一直惆怅商州漕运的事,却不想人家周大将军、新晋的西唐驸马爷,才不过半月的光景就直接贯通了商州漕运,还一举囚禁了商州刺史。
周璟倒也真是个人才,看着整日荒诞不经的,可是竟然借着山南刺史入商州替他送翡翠浴桶和解的功夫,差人混进了商州刺史的府里,把商州刺史近些年贪污受贿的账本夺了。
周璟还差人截断了青州的漕运,商州刺史的儿子看到自己父亲被关进了囚笼,便手足无措的向河南、淮南、剑南节度使求助。
三方节度使有意过来,可是远水未到,朔方节度使那边却突兀的哄抬了井盐的价格,导致商州百姓无盐可吃,商州百姓扛着铁锅把商州衙门的大门砸出了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