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132,临机应变(1 / 1)

作品:《雏鹰的荣耀

零星却短促的枪声,犹如触电一般让侯爵整个人立刻紧绷了起来,他顾不得再和身边的人对话,而是立刻拿起了望远镜,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高地上视野非常开阔,所以虽然黄昏时分光线并不好,但他仍旧看到了远处的情景——原来就在村庄的不远处,正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一些步兵借助墙根为掩护向对面开火,而更远处有几个骠骑兵正和几个头戴白色头巾的部族骑士缠斗在一起。

这些骠骑兵虽然承受了几天的行军之苦,但仍旧不减骁勇,他们身上覆盖半边身子的短褂,还有胸前线条状的饰带,还有闪闪发亮的纽扣,无不炫耀着他们“军中精英”的自傲。

而此时,他们正借助自己娴熟的技术,挥舞着制式马刀,并且不断调整着坐骑的姿态与自己的发力角度,向敌人挥砍着。

不过他们的敌人也丝毫不逊色,这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骑士技巧同样娴熟,在小队的拼杀当中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当然,他们也并没有在这里拼命死战的兴趣,在短促而激烈的交锋之后,趁着援兵还没有冲过来,他们勒马掉头脱离了战场。

这场短促的交火戛然而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当然,双方几具落马的尸体和重伤员,以及一些因为失去了主人而无助地停留在原地的战马,仍旧可以证明刚才厮杀的激烈程度。

又是一场刻意的袭扰。

一路上行军至此,特雷维尔侯爵和他麾下的这支部队已经经历过了许多次类似的经历,其目的并非是为了和法国军人硬碰硬,而是为了通过这种持续不断的骚扰,一方面持续侦察法军的虚实,一方面消耗法军精力,让它的士气下滑,就像给猛兽慢慢放血一样。

别人可能对这种情境不太熟悉,但是特雷维尔将军对此却记忆犹新——因为当年,他就是从莫斯科一路撤回来的。

在这一场犹如噩梦般的撤退当中,特雷维尔侯爵和他的部下们,一方面要面对沿途的寒冷和饥饿,一方面,还不得不分出更大的精力来应付哥萨克骑兵持续不断的追击和骚扰。

这些哥萨克犹如是跟在身后的苍蝇,时不时冲过来袭击饥肠辘辘的大军,一旦让他们发现战机,就会想尽办法从前后脱节的部队当中咬下几块肉来。

持续的饥饿,无止境的行军,以及这种似乎没有尽头的战斗,也确实让他们疲于奔命,难以应付,许多人甚至在绝望当中放弃了作战的念头,干脆躺在地上听天由命,特雷维尔侯爵自己,也是靠着顽强的求生欲以及因为对家人、对家族的眷恋,把自己的精力榨取到了极限,才最后得以返回欧洲,而当他重返波兰的时候,他身边的部下已经寥寥无几了。

时至今日,当初的噩梦已经过去接近了二十年,但特雷维尔侯爵对此一直记忆犹新,那些凄惨、悲壮的画面,也时常萦绕在他脑海中。

现在,他又在北非,面对着一群“沙漠哥萨克”了,虽然那时候是冰冷的雪原,这一次是凉爽的荒野,但是他们的做法如出一辙。

不过,惨痛的经历,同样也赋予了特雷维尔侯爵处变不惊的镇静和勇气;更赋予了他应对类似局面的经验。

相比于俄罗斯雪原上凄惨的撤退,如今他麾下的部队人员、装备和物资状态要好得多,完全不是那种绝望的景象;而他的对手,纵使有着和俄国军队一样勇敢的精神,但在物质上却极度缺乏精良的武器和火力,面对稳住阵脚的法军,他们很难攻坚。

特雷维尔没有看到未来历史的能力,他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线上,面对法国的侵略,逐渐联合起来的部族武装,渐渐地学会了如何组织大规模作战,也拥有了越来越多的武器和人员,并且在优秀的军事领袖的引领下,他们多次给予法军军团重挫,甚至在正规交战中都能几次击败法军,造成数千人的伤亡,甚至一度打得法国殖民军不得不签订和约。

他只能根据自己目前的情报来预估和判断,他认为,现在的部族武装只能利用自己熟悉地形、骑术精湛所带来的机动性,对自己的部队进行骚扰和伏击,或者袭击供应线,但只要自己维持好麾下军队的纪律和对侧翼以及后方的保护,那么自己至少就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短促的交战结束了,一切归于平静,而这时候,天色已经在慢慢变黑,夜晚就要降临了。

特雷维尔侯爵一开始行动的初衷,是为了尽快抓住附近部族军队的主力,然而一举粉碎之;然而他没有料到,虽然他给对手们带来了慌乱,但是对方很快就稳住了阵脚,然后坚定执行了后撤,没有在一开始就硬碰硬,而是通过拉长己方行军距离、同时一路上连续袭扰,来疲惫和弱化己方的军力。

战争就是这样,从没有什么军事行动能够一板一眼完全按照计划的最优状况执行,因为己方是人,往往会因为各种原因掉链子;对手也是人,他们也会有他们的计划和盘算,所以计划的最初阶段往往顺风顺水,但到了中间却总是意外频出,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指挥官通过自己冷静的头脑和坚定的意志,来做出一个个决定,最终来决定战事的走向。

眼见情况和预估的不同,特雷维尔侯爵也改变了战略——他继续进军,同时不间断地侦察周围的敌情,绝不给对手可趁之机;而在同时,他一路上大肆破坏,给对手带来越来越大的损失。

他带着部下一路上到处破坏村庄,一方面确实是为了和副官所说的“为未来的法兰西农夫开拓生存空间”,但另一方面,也是以此来逼迫敌军尽快和自己交战。

阿尔及利亚现在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名义上被奥斯曼苏丹所统治、实际上四分五裂被一个个部族所分割的地区,因此部族的利益才是每个人优先考虑的事项。

虽然现在因为法军的入侵,一些部族已经选择了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联合起来,但是他们的“国家”或者类似于国家的政治实体还远未成形,因此当特雷维尔侯爵一路大肆造成破坏的时候,受损严重的部族必然会激烈要求交战,而对方的指挥官也难以压服己方内部的呼声,否则就有联盟破裂的风险。

当年俄罗斯人面对拿破仑皇帝可以一路撤退上千公里,但最终俄军内部激烈的呼声,还是促使俄军和法军打了斯摩棱斯克和博罗季诺会战,因为眼见自己国土被蹂躏,军队内部无法容忍不交战而一直撤退下去(哪怕这种撤退其实是对己方有利的)。

俄罗斯有国家文法有沙皇在位都是如此,现在这个地方就更加如此了。

而现在,看上去一切条件都已经成熟,也许是觉得法军力量已经衰弱,也许是按捺不住内部的激烈请战呼声,总之对面确实准备和自己干上一场了。

这当然是特雷维尔侯爵想要看到的局面,但是在同时,他又不愿按照对方的心愿决战。

特雷维尔侯爵做事一向胆子大,但是同样也是一位细心的将领,他既体恤下属,也严厉地要求自己和部下执行好每一个细节,他信奉一个屡试不爽的原则:交战的胜利往往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一方。

他厌恶丧失“主动权”,更讨厌在敌人的预设时间、预设地点和敌人交战,因为这意味着莫大的风险,哪怕不输也会带来惊人的损失。

“诸位,现在恐怕我们的对手,已经在前路的某个地方严阵以待等着我们了,而我们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愿。”沉吟片刻之后,侯爵做出了决定,“我们就地扎营,如果到后天他们没有进一步动作,那我们就往回撤。”

“回撤?”他的话引发了一阵诧异,谁也没想到身为行动的策划者,侯爵口中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没错,这会让他们大吃一惊,如果他们想要逮住我们,他们就必须改变部署,然后再跑上比我们更远的路,然后试图在我们的归途上截击我们,这会让他们疲于奔命,对我们有利。”侯爵回答。

“那……如果他们觉得这样不利,让我们就这么回去呢?”一位军官大着胆子问。

“那我们就回家,虽然这有点虎头蛇尾,但是至少要比一头扎进伏击圏,挥霍你们的性命要强。”侯爵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我认为,他们一定会来的,毕竟,血债要血偿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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