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有什么话想说，那我就说了，只要我没有错，那我有什么怕的呢？”

孔慎看着自己的儿子，微微的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就是顾虑太多，成大事者，哪个不是专于一门，无暇顾及其他？你们呐，就是六根不净，才会怕这个怕那个的！”

说着，老头子闭上眼睛看着前方，其他人一个个羞愧的低下了头。

人活到孔慎这个地步，一切就已经简单化了，他不需要考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要他骨头是正的，他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等到太阳彻底的落了下去，皇城的门才重新打开。

无牙站在门口，开口道，“诸位请回！”

孔慎岿然不动，显然这个诸位，不包括他。

事实也是如此，无牙将其他人劝退，这才小心翼翼来到孔慎的身前，“老先生请。”

孔慎点点头，他儿子，同样是一个老头，扬起手里的鞭子就打在了黄牛上。

老黄牛一点点向着深宫走去，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太监小心伺候着。

来到皇宫，李世民并没有安歇，他坐在床榻之上，看见孔慎的时候，赶紧就站了起来。

接见大臣，一般是在太极宫，接见心腹，一般是在御书房，但是接见孔慎，李世民却选择了寝宫，由此也可见孔慎地位的不一般了。

老头子颤颤巍巍的下来，被人搀扶在椅子上。

其他人的椅子大抵就是金丝垫子，老头不一样，他身下的椅子垫了好几层的垫子，坐下去就好像陷入了衣服堆里，软绵绵的。

老头扭扭身子，让自己舒服一些，这才开口道，“我听闻，那道圣旨是你发的？”

“先生所言正是。”

“那你可知错了？”孔慎眯着眼睛问道。

李世民显得有些坦然，“弟子不知，弟子只知道，若是放任这李天，只怕日后这天下，不是李唐，而成了李魏，李晋了。”

魏国乃是取东汉，由挟天子以令诸侯开始的。

而晋国也是臣强君弱，差不多也是一样的原因。

孔慎哼了一声，“你既然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用他，现在用了，又想要卸磨杀驴，你当皇帝，英明了大半辈子，便是当初杀兄囚父，也渐渐无人提及，但是现在，你居然老了反而犯糊涂了？”

李世民低着头，“弟子也是没有办法，本以为可以将他拿捏住，但是孰能想到，弟子时日不多了。”

李世民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孔慎一愣，微微张大了嘴，“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说完，一旁的无牙直接惶恐的跪了下来。

“奴才该死，没有照看好陛下，以至于陛下中了奸人的毒，眼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是奴才的罪过啊！”

无牙说着，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

孔慎听了这话，扭头去摸了自己的拐杖，举起便往无牙的身上砸去。

无牙不仅不躲，甚至还靠近了一些，好让老爷子砸得更加方便，不一会儿，他便头破血流了。

“先生息怒，此事与无牙无关，谁也没想到，一个跟随了弟子好些年的老太监，竟然是极乐城的人，弟子也是识人不明，是弟子的错。”

孔慎哼了一声，叹息道，“你可知一个王朝的覆灭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黑白不分，乾坤颠倒，先生教导，弟子不曾忘却。”李世民赶紧开口。

孔慎哼了一声，“你既然知道，为何要如此？”

“李天不死，弟子心中不安！”李世民咬牙，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话。

他才说完，孔慎就举起了手里的拐杖，可是看着李世民疲惫的样子，又叹息着放了下来。

“颠覆一个王朝，以一人之力，是绝对不可能的！”孔慎含怒道，“我曾教过你，只要你保持一个谦逊的态度，为百姓谋福造利，那么即便是有人拿着传国玉玺，那也成不了真龙，但是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

李世民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回，唯唯诺诺的样子，哪里像一个皇帝了。

这也怪不得他，他这一辈子，遇见了两个老师，第一个就是半山老人，这个老人，让他教他审视天下大势，与乱世之中，抓到了皇位，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孔慎了，这个老人让他名不正言不顺，却坐正了这天子之位。

这两个老人的高瞻远瞩，他是佩服的。

正因为孔慎的教导，所以他才会那样对待魏征，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依旧保持谦逊。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爱民如子，因为两个人都说了，他的皇位是窃取过来的，天不生人王，他秦王窃了天下！

此事的他，站在孔慎的面前，微微的低着头，开口道，“弟子心中清楚，若弟子此时年不满二十，弟子不仅要用那李天，更是要重用，但是弟子……时日无多矣！”

孔慎也叹了口气，他听明白了李世民的言下之意，他死了，李治不一定是李天的对手。

他微微的摇了摇头，“你也算是辛苦了一辈子了，坐在这个位置上，如履薄冰，到老了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怨不得你，但是那道圣旨还是得撤去。”

孔慎说完，李世民就抬起了头，显然是不甘心的。

孔慎继续开口道，“将那李天永久贬为庶人，抬高匠人地位，由此，大唐可安。”

李世民砸吧着嘴巴，良久没有说话，很显然，他还是没有接受孔慎的教导，到老了，他反而有些看不开了。

孔慎摇摇头，“人生在世，如伸手抓沙，你抓得越紧，沙子流得越快，我教过你，可惜，到老了，你反而悟不透了。”

李世民一言不发，微微开口道，“弟子要杀李天，不仅仅是因为他一个奇字门掌门的身份，还因为他有名望。”

“一城之名望比之一国，如何？”

孔慎哼了一声，显然是不赞同李世民的见解。

不过既然点不透，他也就不点了，开口道，“我们回吧！”

一群人扶着他转身。

此时的李世民躬身而立，“还望先生教教治儿，他还年幼，弟子，放心不下……”

原来，这个老头，才是李世民给李治找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