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很淡，风平沙静，门外空无行人，只有玲琅的沿街店铺招牌边沿的影子。

西窗尚未透出多少光亮，一缕浅浅银光斜过于夏眼角，流连于睫毛的柔软，叫人不忍打扰。林然找来一条毯子为她盖上，轻声走回二楼，回到书桌旁，打开电脑打算写些什么。

之前的故事展开还算顺利，主人公往返在早已熟悉的街道中，来来回回，他仿佛在等待一个时间，一个最好的时间，但是他心里又明白从来不会有一个最好的时间，所以他需要精心的准备，在下雨的那天走一走这几条街道，在阳光满溢的时候也要来走一遍，风大的时候，白天还有夜晚。

男主人仿佛在等待一个人或事一件突然发生的事可以让自己的计划被打破被阻止，他不是个天生的罪犯，他只是迷惘的羔羊。

至少剧情发展到这里，人物真实的想法尚且无法揭开，角色对自己的认识也如这清晨时分的街景，阳光清光，灰白的地面上，蜡绿的香樟揉出轻轻的烟雾似有若无。

江南的景色掩在了现代文明身后，清晨深夜里总还能探出些许湖畔烟袅青青，叹得一阙悠长小令。

与大多数人作息时间不同的好处并不多，倒是这座城市宽厚仁慈，向这些清晨不睡的人或者日出前早起的人儿哼唱浅吟。

就这样写了两个小时，磕磕碰碰倒也还算进展顺利，时间已在肚子里打鼓提醒林然新的一天往往是从饥饿开始的。

下楼找点东西吃吧，冰箱里应该还有牛奶，冷冻柜里有全麦贝果，涂抹一点奶酪热一下牛奶，这顿早餐也不错了。

自从于夏住在这里以后，去超市似乎成了每周的作业，这也不是坏事，一个男生逛超市总觉得怪异，匆匆忙忙随便拿几样东西便离开，到家后总觉得少了这样或是那样。女生似乎天生会逛超市，她们闲然自得，好像在自家小院闲庭散步。

两步一跨下楼，滋滋滋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知谁家清晨便起了油锅，味觉的记忆大开，忽然想到了儿时弄堂口的油墩子。

油墩子一元一个，现在估计涨到五元了吧。笑容慈祥的老婆婆提起长柄勺，切成细条的萝卜和面粉跟着勺子一起浸入油中，很快白色的面粉周围滚动起密密麻麻的泡泡，越来越大，香味也随之扑鼻而来，老太太轻盈地用筷子推拨一下，油墩子便翻了个面，一面金灿灿一面白呼呼，香味更浓，腹中的饿意也随口中幻想到的滋味变得愈发强烈。

当于夏穿着小兔睡衣哼着悠扬的曲调将一根根春卷装入瓷盘时，林然又听到祖母的笑声，“好香啊，一定很美味吧。”

是啊，在这样的早上，当阳光推开晨间的虚弱，蔷薇伸展枝条，餐桌上是呼之欲出的包裹在春卷中的馅料的鲜甜。

据晋周处《风土记》载：“元旦造五辛盘”，就是将五种辛荤的蔬菜，供人们在春日食用，故又称为“春盘”。唐时，其内容有了发展变化，《四时宝镜》称：“立春日，食芦菔、春饼、生菜，号春盘。”后春卷样式越来越精致，在元代已有关于包馅油炸的春卷记载。

元代《居家必用事类全集》记载有“卷煎饼”，“摊薄煎饼，以胡桃仁、松仁、桃仁、榛仁、嫩莲肉、干柿、熟藕、银杏、熟栗、芭榄仁，以上除栗黄片切外皆细切，用蜜、糖霜和加碎羊肉、姜末、盐、葱调和作馅，卷入煎饼，油焯过。”这就是早期的春卷制法。明代食谱《易牙遗意》中也有类似的记载。

“早啊，你起的那么早？”于夏打了声招呼，手上也没停下，娴熟地将筒状的春卷放入雪平锅中，翻腾几下再用筷子轻轻夹起搁置于漏网上，好让多余的油滴回锅里。

林然心想自己压根也没睡觉，可是也不好说出口，妈妈来过的事对他而言不过是几千字之前，对于夏而言可能算是前一场梦吧，每个人对时间的感受都非常不同，他答了声，“早，你哪里找来的这些食材？”

“桌子上就有啊，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一条毯子，回忆起好像半夜有人来过，是你妈妈吧，不过那时候我感觉就跟梦游一样，应该——我在沙发上睡着了，你给我盖的毯子吧，滴水之恩也是要报的嘛。”

“诶？”林然有些拘谨，看她不像是开玩笑也就干脆坐在餐桌旁，双眼则是离不开玲珑纤巧的春卷。

“你快吃吧，凉了也不好吃，凉了就不香了，你们这叫春捲什么呢？”

“你也一起来吃吧，先吃完再煎？”

于夏轻轻一笑，关上炉子，回到餐桌夹了一个春卷放在眼前前后看了一圈，“林然，你们管这叫什么？”

“春卷，和你们一样。”林然回答，随即他又想到，也许不对，“你们那是不是叫春捲，提手旁的捲？”

于夏高兴道：“对对，其实是一样的，但是我们会说春捲。”

“这样更形象一些，毕竟薄饼不会自己把馅卷起来，总需要人的手帮忙吧。”

“是呀，快尝尝。”

两人各咬了一口，随后于夏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连连夸赞：“这个馅料真的不错，白菜特别鲜甜，搭配鸡肉似乎比通常用的猪肉更好吃。”

林然对此非常赞同，从小到大都是吃外婆做的春卷，外婆也一直习惯都是用猪肉的，今天这个春卷用的馅料很简单仅仅是白菜和鸡肉却是十分好吃。

“你不要吃那么快，你们这种大叔吃东西就这么不优雅吗？”

“不优雅？那怎么才优雅？”林然放下筷子，唇齿间仍是鲜美绚丽。

“配一碗粥才对。”说着，于夏瞄了一眼餐桌旁的碗柜，寻着视线望去，电饭锅上雾气轻缠，这是煮了粥吗？

“我去拿碗。”

一锅金黄的小米南瓜粥在打开锅盖的时候散发着婉约的美好，虽是夏天，卷来的倒像是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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